那,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
外面的雪在飘,房子阴暗而冰冷,手足被钉在墙上的铁索紧锁,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。
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。
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,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,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,错综复杂——传说中,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,平生杀戮无数,暮年幡然悔悟,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,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,在此谷中结庐而居,悬壶济世。。
“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!”
反正那个瞳也已经中了七星海棠之毒,活不过一个月,暂时对她做一点让步又算什么?最多等杀了教王,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两个。。
“哈哈哈哈!你还问我为什么!”妙水大笑起来,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,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,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,你难道忘记了?”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
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
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,紧紧握着墨魂剑,任大雪落满了一身。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才惊觉过来。翻身上马时,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。。
“明力?”瞳忽然明白过来,脱口惊呼,“是你!”。
“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!
为什么要想起来?这样的往事,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!。
旋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““姐姐,我是来请你原谅的,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,喃喃低语,“一个月之后,‘血河’计划启动,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!”!
“唉。”霍展白忍不住叹了口气。!
出了这个关,便是西域大光明宫的势力范围了。
““别做傻事……”她惊恐地抓着他的手臂,急促地喘息,“妙水即使是死了……但你不能做傻事。你、你,咯咯,一定要活下去啊!”!
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。
““是的,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——”他轻轻开口,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,“不过,她最终也已经得手——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。种种恩怨,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。”。
“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,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?”霍展白握紧了剑,身子微微发抖,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,“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——你连问都不问!”。
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,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!!
“想救你这些朋友吗?”擦干净了剑,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,对着霍展白冷笑,“答应我一个条件,我可以放了他们。”。
““不行!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,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?。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。
“治疗很成功。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,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。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,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——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,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。!
她不会武功,那一拍也没有半分力道,然而奇迹一般地,随着那样轻轻一拍,七十二处穴道里插着的银针仿佛活了过来,在一瞬间齐齐钻入了教王的背部!。
他想说什么,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:“嘘……你看。”。
“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。
出门前,他再叮嘱了一遍:“记住,除非他离开,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!”……
走下台阶后,冷汗湿透了重衣,外面冷风吹来,周身刺痛。
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
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。
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。
““你这样可不行哪,”出神的刹那,一只手忽然按上了他胸口的绷带,薛紫夜担忧地望着他,“你的内息和情绪开始无法协调了,这样下去很容易走岔。我先用银针替你封住,以防……”。
“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。
他长长舒了一口气,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。!
“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……”
“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,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,静静凝望了很久,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。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,轻轻握紧。。
烈烈燃烧的房子。。
“是。”四名使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,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,足尖一点,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。!
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,如赖床的孩子一样,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