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,更没有任何的杀气,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,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,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――然后,拿起,对着他略微一颔首,仰头便一饮而尽。
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
“原来是真的……”一直沉默着的人,终于低哑地开口,“为什么?”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。
“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!”
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,几乎要把人的心化成齑粉。他伸出手,却发现气脉已然无法运行自如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,呼吸越来越微弱,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,心如刀割。。
“你是怕我趁机刺杀教王?”薛紫夜愤然而笑,冷嘲道,“明介还在你们手里,我怎么敢啊,妙风使!”!
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,卸去了心头的重担,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。
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一直到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:。
——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,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,怎么会在这里?。
“然而……他的确不想杀他。!
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。。
旋如今这个,到底是哪一种呢?难道比自己还帅?。
““我看你挨打的功夫倒算是天下第一,”薛紫夜却没心思和他说笑,小心翼翼地探手过来绕到他背后,摸着他肩胛骨下的那一段脊椎,眉头微微蹙起,“这次这里又被伤到了。以后再不小心,瘫了别找我——这不是开玩笑。”!
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,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。!
“把龙血珠拿出来。”他拖着失去知觉的小橙走过去,咬着牙开口,“否则她——”
“不过,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?!
“糟了。”妙空低呼一声——埋伏被识破,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!。
“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。
卫风行沉吟许久,终于还是直接发问:“你会娶她吧?”。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!
“薛谷主不睡了吗?”他有些诧异。。
“那里,雪上赫然留下了深深的脚印,脚印旁,滴滴鲜血触目惊心。。
“怎么?”她的心猛地一跳,却是一阵惊喜——莫非,是他回来了?。
“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,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,却是分毫不动。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,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,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。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,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,分毫不差,几度将他截回。!
薛紫夜走到病榻旁,掀开了被子,看着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绷带,眼神没有了方才的调侃:“阿红,你带着金儿、蓝蓝、小橙过来,给我看好了——这一次需要非常小心,上下共有大伤十三处、小伤二十七处,任何一处都不能有误。”。
“不!”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,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。。
““相信不相信,对他而言,已经不重要了,”他抓住她的肩,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,“紫夜,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江湖——瞳即便是相信,又能如何呢?对他这样的杀手来说,这些昔日记忆只会是负累。他宁可不相信……如果信了,离死期也就不远了。”。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……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
然而,命运的魔爪却不曾给他丝毫的机会,在容他喘上了一口气后,再度彻底将他击倒!
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“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“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
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,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,瞳拔出滴血的剑,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,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:“你想知道原因?很简单:即便是我这样的人,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!
“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……”
““雅弥!雅弥!”她扑到地上,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,呼唤着他的乳名。。
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。
妙风大惊,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,再度以“沐春风”之术将内息透入。!
“啊——啊啊啊啊!”泪水落下的刹那,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