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匍匍着,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,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——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,也没想到报复,只是想这样趴着,什么话也不说,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。
霍展白剧烈地喘息,手里握着被褥,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。。
“糟了。”妙空低呼一声——埋伏被识破,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!。
“他走下十二玉阙,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,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,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:明力负责日常起居,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,片刻不离身侧。!”
“光。”。
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!
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
“雅弥!”薛紫夜脸色苍白,再度脱口惊呼,“躲啊!”
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,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。。
听了许久,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,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:“阁下是谁?”。
“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!
想拿它来毒杀教王——不是吗?”。
旋薛紫夜一瞬间怔住,手僵硬在帘子上,望着这个满面微笑的白衣男子。。
“夏浅羽放下烛台,蹙眉道:“那药,今年总该配好了吧?”!
——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,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,怎么会在这里?!
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
“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,是不是感到寂寞呢?!
还有无数奔逃中的男女老幼……。
“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。
他听到那个冷月下的女子淡淡开口,无喜无怒:“病人不该乱跑。”。
你们曾经那么要好,也对我那么好。!
是的,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,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,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,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,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。。
“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,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。。
“饿吗?”妙风依然是微笑着,递过一包东西——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。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,接到手里,居然犹自热气腾腾。。
“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,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!
显然刚才一番激战也让他体力透支,妙风气息甫平,眼神却冰冷:“我收回方才的话:你们七人联手,的确可以拦下我——但,至少要留下一半人的性命。”。
霍展白停在那里,死死地望着他,眼里有火在燃烧:“徐重华!你——真的叛离?你到底站在哪一边?!”。
“别去!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,他抬头看过去,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她在黑夜里拥抱着瞳,仿佛拥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少年,感觉他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颤抖。这个神经仿佛铁丝一样的绝顶杀手,情绪在刹那间完全崩溃。……
“八弟,你——”卫风行大吃一惊,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。
“风行,我就先和七公子去了。”廖青染翻身上马,细细叮咛,“此去时间不定,全看徐沫病情如何——快则三五天,慢则一两个月。你一个人在家,需多加小心——”温柔地叮嘱到这里,语气忽然一转:“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和夏浅羽去那种地方鬼混,仔细我打断你的腿!”
——因为那个孩子,一定会在他风尘仆仆搜集药物的途中死去。。
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。
“日头已经西斜了,他吃力地扛着瞳往回走,觉得有些啼笑皆非:从来没想过,自己还会和这个殊死搏杀过的对手如此亲密——雪鹞嘀咕着飞过来,一眼看到主人搀扶着瞳,露出吃惊的表情,一个倒栽葱落到了窗台边,百思不得其解地抓挠着嘀嘀咕咕。。
“身形交错的刹那,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。。
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!
“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!……”
“这个问题难倒了他,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:“这个……你其实只要多看几个病人就可以补回来了啊!那么斤斤计较地爱财,为什么一年不肯多看几个?”。
瞳却没有发怒,苍白的脸上闪过无所谓的表情,微微闭上了眼睛。只是瞬间,他身上所有的怒意和杀气都消失了,仿佛燃尽的死灰,再也不计较所有加诸身上的折磨和侮辱,只是静静等待着剧毒一分分带走生命。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!
住手!住手!他几乎想发疯一样喊出来,但太剧烈的惊骇让他一时失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