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，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，三日不起。

    霜红没有阻拦，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，意似疯狂，终于掩面失声：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，如今的他们，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，把盏笑谈了吧？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。

    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侧头看着他，忽然笑了一笑：“有意思。”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怔住，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。

    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，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，双手拢在怀里——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，示意同伴警惕：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，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。！

    在他抬头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，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，“霜红呢？”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他的手，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，一时间悲欣交集。。

    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，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。

    “——是妙风？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快替她看看！”他来不及多想，急急转过身来，“替她看看！”。

    旋暮色深浓，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，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，忽然有些恍惚：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？是一个人自斟自饮，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？。

    ““哟，早啊！”霍展白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。所以在薛紫夜走出药房，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，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。！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薛紫夜喃喃，望着天空，“那么说来，那个教王，还是做过些好事的？”！

    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？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……

    “她握剑坐在玉座上，忽地抿嘴一笑：“妙风使，你存在的意义，不就是保护教王吗？如今教王死了，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。”！

    “这里没有什么观音。”女子拉下了脸，冷冷道，立刻想把门关上，“佛堂已毁，诸神皆灭，公子是找错地方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小夜姐姐？他狂喜地转过头来。是她？是她来了吗？！。

    “你终于想起来了？”她冷冷笑了起来，重新握紧了沥血剑，“托你的福，我家人都死绝了，我却孤身逃了出来，流落异乡为奴。十五岁时，运气好，又被你从波斯市场上买了回来。”。

    不成功，便成仁。！

    轰然巨响中，他踉跄退了三步，只觉胸口血气翻腾。。

    “他终于无法忍受，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，全身微微发抖。。

    其余八剑对视一眼，八柄长剑扫荡风云后往回一收，重新聚首，立刻也追随而去。。

    ““你们原来认识？”廖青染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，有些诧异，然而顾不上多说，横了卫风行一眼，“还愣着干吗？快去给阿宝换尿布！你想我们儿子哭死啊？”！

    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，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，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，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：“为了这一天，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，受了多少折磨！什么双修，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，去死吧！”。

    然而一开口便再也压不住翻涌的血气，妙风一口血喷在玉座下。。

    “雪地上一把长刀瞬间升起，迎着奔马，只是一掠，便将疾驰的骏马居中齐齐剖开！马一声悲嘶，大片的血泼开来，洒落在雪地上，仿佛绽开了妖红的花。。

    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，卫风行低眉：“七弟，你要振作。”……

    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，手指缓缓收紧。

    “可怜。不想死吗？”教王看着倒地的瞳，拈须微笑，“求我开恩吧。”

    他想呼号，想哭喊，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
    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，一片一片地浮现：雪怀、明介、雅弥姐弟、青染师傅、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……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。。

    “瞳在黑暗中沉默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做什么，然而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紊乱。他知道身边有着另一个人，熟悉的气息无处不在，心底的那些记忆仿佛洪水一样涌出来，在心底呼啸，然而他却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消失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葛生蒙棘，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？独旦！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还是得赶快。”妙火收起了蛇，眼神严肃，“事情不大对。”！

    “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——怎么了？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，竟要向薛紫夜下手？！。

    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，望着房内。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，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“玉树剑法”媲美。。

    瞳蹙了蹙眉头，却无法反驳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，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