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
令她诧异的是,这一次醒来,妙风居然不在身侧。
大光明宫里的每个人,可都不简单啊。。
“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,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,”薛紫夜抬起头,对他道,“快马加鞭南下,还赶得及一月之期。”。
“然而抬起头,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!”
还有毒素发作吧?很奇怪是不是?你一直是号称百毒不侵的,怎么会着了道儿呢?”。
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,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!
她忍不住离开了主径,转向秋之苑。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
她的脸色却渐渐凝重,伸出手,轻轻按在了对方闭合的眼睛上。。
“死女人,我明明跟你说了,千万不要解他的血封——”霍展白忍不住发作,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,“他是谁?魔教修罗场的第一杀手!你跟他讲什么昔日情谊?见鬼!你真的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!”。
“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,那么,那个女医者……如今又如何了?!
廖青染嘴角一扬,忽地侧过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,露出小儿女情状:“知道了。乖乖在家,等我从临安带你喜欢的梅花糕来。”。
旋还是静观其变,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,再做决定。。
“当天下午,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,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。!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!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
“乌里雅苏台。!
他的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,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从他身体里抽离,远远地超越在这个尘世之外。。
““那年,十岁的太子死了。替他看病的祖父被当场廷杖至死,抄家灭门。男丁斩首,女眷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。”薛紫夜喃喃道,眼神仿佛看到了极远的地方,“真可笑啊……宫廷阴谋,却对外号称太医用药有误。伴君如伴虎,百年荣宠,一朝断送。”。
荒原上,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。
他下意识地抬起头,就看到那个女医者直直地盯着他怀里的那个病人,脸上露出极其惊惧的神色。他想开口问她,然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直直看着薛紫夜,就这样忽然晕倒在了地上。!
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——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,织成可怖的画面,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,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,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。。
““属下……”正面相抗了这一击,妙风却有些不知所措——他并未想过要背叛教王,只是那个刹那来不及多想,他绝对不能让薛紫夜死在自己眼前!。
“他、他拿着十面回天令!”绿儿比画着双手,眼里也满是震惊,“十面!”。
“什么意思?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,难道是为了……!
明介,明介,你真的全都忘了吗?。
“知道了。”霍展白答应着,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。。
“不到片刻,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,动了动手指。。
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,开膛破肚,惨不忍睹。……
她捂住了脸:“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,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。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,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……可是、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——对不起……对不起!”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她看到了面具后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,看到他全身穴道上的血迹——一眼望去,她便知道他遭受过怎样的酷刑。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不到一个月之前,在药师谷里的明介还是那样冷酷高傲,出手凌厉。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后,居然成了这种样子!。
““怎么?”他跳下地去,看到了前头探路的夏浅羽策马返回,手里提着一物。。
“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,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,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,若有所思,“其实,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,你觉得幸福吗?”。
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,手一滑,银针刺破了手指,然而却连叫都无法叫出声来了。!
““——可怎么也不该忘了我吧?王室成员每个一万两呢!”……”
“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。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“但凭谷主吩咐。”妙风躬身,足尖一点随即消失。!
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