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
两者之间,只是殊途同归而已。。
“你认识瞳吗?”她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,声音有些发抖。。
““那么,快替她看看!”他来不及多想,急急转过身来,“替她看看!”!”
奇怪的是,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,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。。
晨凫倒在雪地里,迅速而平静地死去,嘴角噙着嘲讽的笑。!
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: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,是想和你说——”
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
“哟,早啊!”霍展白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。所以在薛紫夜走出药房,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,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。。
冲下西天门的时候,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。。
““辛苦了,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,无不抱歉,“廖……”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旋“夜里很冷,”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,“薛谷主,小心身体。”。
“但是,那个既贪财又好色的死女人,怎么还不来?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,玩笑可开大了啊……他喃喃念着,在雪中失去了知觉。!
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,观心静气,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,眼睛却是紧闭着的。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,不进任何饮食,不发出一言一语。!
一定赢你。
“荒原上,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!
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“薛紫夜白了他一眼:“又怎么了?”。
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“这些东西都用不上——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,该干什么就干什么,”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,扔回给了绿儿,回顾妙风,声音忽然低了一低,“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。”!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“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。
霍展白低眼,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,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。
“她戳得很用力,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!
即便看不到他的脸,她却还是一瞬间认出来了!。
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混在那些鲜衣怒马、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,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:白衣破了很多洞,头发蓬乱,面色苍白——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,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。。
““已得手。”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,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,“妙火,你来晚了。”。
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。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:“妙风已死,雅弥只是一个医者――医者父母心,自然一视同仁。”……
此念一生,一股求生的力量忽然注满了他全身。霍展白脚下步法一变,身形转守为攻,指间上剑气吞吐凌厉,断然反击。徐重华始料不及,一时间乱了攻击的节奏。
“杀气太重的人,连蝴蝶都不会落在他身上。”薛紫夜抬起手,另一只夜光蝶收拢翅膀在她指尖上停了下来,她看着妙风,有些好奇,“你到底杀过人没有?”
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,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。。
那一瞬间,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,排山倒海而来。他只想大声呼啸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,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,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。。
““小心!”妙风瞬间化成了一道闪电,在她掉落雪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。。
“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。
瞳一直没有说话,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,此刻才惊觉过来,没有多话,只是微微拍了拍手——瞬间,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,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。!
“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……”
““明介,明介,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,哽咽着,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——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。”。
“不要管我!”周行之脸色惨白,嘶声厉呼。。
他看着她,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!
“谷主已去往昆仑大光明宫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