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一时间怔住，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，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，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，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，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

    那一次之后，她便没有再提过。

    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：天地希声，雪梅飘落，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，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
    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，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，叹息着：“多么可惜啊，瞳。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，你却背叛了我——真是奇怪，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，拍了拍獒犬的头，低语，“她不怕死，是不是？”！”

    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。。

    “刷！”他根本不去管刺向他身周的剑，只是不顾一切地伸出另一只手，以指为剑，瞬地点在了七剑中年纪最小、武功也最弱的周行之咽喉上！！

    死女人。他动了动嘴，想反唇相讥，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。

    薛紫夜侧头看着他，忽然笑了一笑：“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一瞬间，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。。

    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：“你，答应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他，是一名双面间谍？！！

    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，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，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
    旋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天啊……”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，震惊而恐惧。！

    是……是小夜姐姐？他狂喜地转过头来。是她？是她来了吗？！！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
    “她为什么不等他？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？！

    剑插入冰层，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，忽然间无力地垂落。。

    “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！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，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，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，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他的手，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，一时间悲欣交集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急促地呼吸，脸色苍白，却始终不吐一字。！

    剑尖霍然顿住，妙水扔开了妙风，闪电般转过头来，弯下腰拉起了薛紫夜恶狠狠地追问，面色几近疯狂：“什么？你刚才说什么？你叫他什么！”。

    “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
    在酒坛空了之后，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，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！

    “小心，沐春风心法！”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，失声提醒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
    “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，带着永恒的微笑，微微闭上了眼睛。。

    “霍七公子，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，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……

    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，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妙风点点头：“妙水使慢走。”

    “雪怀，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，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，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，璀璨如钻石，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
    ——明介，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。。

    ““是。”霜红答应了一声，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。。

    “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，无声无息透入土地，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。。

    她握剑坐在玉座上，忽地抿嘴一笑：“妙风使，你存在的意义，不就是保护教王吗？如今教王死了，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。”！

    “自从她出师以来，就很少再回到这个作为藏书阁的春之庭了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失败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。”瞳冷笑着回过身，凝视霍展白，“霍七，我知道你尚有余力一战，起码可以杀伤我手下过半人马。但，同时，你也得把命留在昆仑。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也望着妙风，沉吟不决。。

    “嘎！”忽然间，他听到雪鹞急促地叫了一声，从西南方飞过来，将一物扔下。！

    他沉默下去，不再反抗，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，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