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八年来,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,出生入死,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
卫风行震了一震,立刻侧身一溜,入了内室。。
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:“你是说她骗了我?她……骗了我?!”。
““小心!”!”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她怔在原地,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,落入不见底的冰窖——!
他抱着头,拼命对抗着脑中那些随着话语不停涌出的画面,急促地呼吸。
妙水笑了笑,便过去了。
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。
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。
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!
“就为那个女人,我也有杀你的理由。”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,拔起了剑。。
旋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,银针刺入两寸深,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。!
奔得太急,枯竭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,在三步后颓然向前倒下。!
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
“他抱着尸体转身,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,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。!
“咔嚓。”忽然间,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“刺痛只是一瞬,然后气脉就为之一畅!。
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。
瞬间,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,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吊上了高空!!
“应该是八骏拖住了妙风。”瞳的眼里精光四射,抬手握紧了身侧的沥血剑,声音低沉,“只要他没回来,事情就好办多了——按计划,在教王路过冰川时行动。”。
“妙风拥着薛紫夜,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。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“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!
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。
原来,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“教王举袖一拂,带开了那一口血痰,看着雪地上那双依然不屈服的眼睛,脸色渐渐变得狰狞。他的手重新覆盖上了瞳的顶心,缓缓探着金针的入口,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调,不急不缓叙述着:“好吧,我就再开恩一次——在你死之前,让你记起十二年前的一切吧!瞳!”。
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,不要说握刀,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……
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,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!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
廖谷主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——。
卫风行沉吟许久,终于还是直接发问:“你会娶她吧?”。
“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“霍展白手指握紧了酒杯,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嗯”了一声,免得让自己流露出太大的震惊。。
“你究竟是谁?你的眼睛……你的眼睛……”他望着面具上深嵌着的两个洞,梦呓般地喃喃,“好像……好像在哪里看到过……”!
““哈……哈……”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,踉跄着退入了玉座,靠着喘息,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,“你们好!二十几年了,我那样养你教你,到了最后,一个个……都想我死吧?”……”
“妙水在高高的玉座上俯视着底下,睥睨而又得意,忽地怔了一下——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,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感情,深不见底。。
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“哎呀!”霍展白大叫一声,从床上蹦起一尺高,一下子清醒了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,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,咕咕地叫,不时低下头,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。!
雪瞬间纷飞,掩住了那人的身形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