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
一夜的急奔后,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,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——他知道,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,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,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。
教王身侧有明力护卫,还有高深莫测的妙风使——而此番己方几个人被分隔开来,妙火此刻尚未赶回,妙水又被控制在教王左右,不能作出统一的筹划,此刻无论如何不可贸然下手。。
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。
“妙风低下了眼睛:“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。”!”
夏之园里一片宁静,绿荫深深,无数夜光蝶在起舞。。
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,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:!
“不救他,明介怎么办?”薛紫夜仰起头看着她,手紧紧绞在一起,“他会杀了明介!”
那……是教王的手巾?!瞳的手瞬间握紧,然而克制住了回头看妙水的冲动,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沿着台阶离开——手巾上染满了红黑色、喷射状的血迹,夹杂着内脏的碎片,显然是血脉爆裂的瞬间喷出。
如今,难道是——。
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。
“那些马贼发出了一声呼啸,其中一个长鞭一卷,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惊呆了的孩子卷了起来,远远抛到了一边——出手之迅捷,眼力之准确,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马贼。!
“可是……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……”她醉了,喃喃,“你还不是杀了他。”。
旋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微笑道:“这种可能,是有的。”。
“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!
“其实,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……”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,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很想念她啊。”!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!
“住手!”在他大笑的瞬间,教王闪电般地探出了手,捏住他的下颌,手狠狠击向他胃部。。
“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。
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,凝视着他,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。。
薛紫夜微微一怔。!
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““……”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,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,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。。
就算是拿到了龙血珠,完成了这次的命令,但是回到了大光明宫后,他的日子会好过多少呢?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回到修罗场,和别的杀手一样等待着下一次嗜血的命令。。
““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,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。”他将枕头送回来,微微躬身。!
然而奇怪的是,明力根本没有躲闪。。
她挥了挥手,示意侍女们退出去,自己坐到了榻边。。
“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……
她握剑坐在玉座上,忽地抿嘴一笑:“妙风使,你存在的意义,不就是保护教王吗?如今教王死了,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。”
十二年后,当所有命运的潮汐都退去,荒凉沙滩上,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!“滚!”他咬着牙,只是吐出一个字。
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。
原来,在极痛之后,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。。
“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?”薛紫夜轻轻问,眼神却渐渐凝聚。。
““哎,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?”她很是高兴,将布巾折起,“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‘笑红尘’去梅树底下——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,就会把这里忘了呢!”。
夏浅羽也是吐出一口气:“总算是好了——再不好,我看你都要疯魔了。”!
“三日之间,他们从中原鼎剑阁日夜疾驰到了西北要塞,座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马,却也已然累得口吐白沫无法继续。他不得不吩咐同僚们暂时休息,联络了西北武盟的人士,在雁门关换了马。不等天亮便又动身出关,朝着昆仑疾奔。……”
““没事了,”他笑着,低下头,“我不是没有死吗?不要难过。”。
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。
——有人走进来。是妙水那个女人吗?他懒得抬头。!
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