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
“是是。”卫风行也不生气,只是抱着阿宝连连点头。
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。
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,看得出神,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。。
“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!”
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小孔后的那双眼睛——好多年没见,小夜也应该长大了吧?可是他却看不见。他已经快记不得她的样子,因为七年来,他只能从小洞里看到她的那双眼睛:明亮的,温暖的,关切的——。
“鱼死网破,这又是何必?”他一字一字开口,“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。条件很简单: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,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,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!”!
顿了顿,他回答:“或许,因为瞳的背叛,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?”
——今天之后,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?
“嗯。”霍展白点点头,多年心愿一旦达成,总有如释重负之感,“多谢。”。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然而,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。!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。
旋薛紫夜望着他。。
“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?她想做什么?!
“不错。”薛紫夜冷冷道——这一下,这个女人该告退了吧?!
“就在这里。”她撩开厚重的帘子,微微咳嗽,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。
“猝然受袭之时乾坤大挪移便在瞬间发动,全身的穴道在一瞬间及时移位,所有刺入的金针便偏开了半分。然而体内真气一瞬间重新紊乱,痛苦之剧比之前更甚。!
“你……”她愕然望着他,不可思议地喃喃,“居然还替他说话。”。
“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。
然而抬起头,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!
——卫五,是的,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“十二年前,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,出卖了自己的人生!他终于无法承受,在黑暗里低下了头,双手微微发抖。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!
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,惊愕地看着。。
她喃喃对着冰封的湖面说话,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里连串坠落。。
““你难道不想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——为了逃出来,你答应做我的奴隶;为了证明你的忠诚,你听从我吩咐,拿起剑加入了杀手们的行列……呵呵,第一次杀人时你很害怕,不停地哭。真是个懦弱的孩子啊……谁会想到你会有今天的胆子呢?”。
在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子狂笑着饮下毒药的刹那,千里之外有人惊醒。……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
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,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,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,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,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
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。
他说得很慢,说一句,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,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
“她不解地望着他: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,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?”。
“瞳术?这……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瞳术?!。
“他们伏击的又是谁?”霍展白喃喃,百思不得其解。!
“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……”
“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,她开口欲言。。
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,点了点头:“真乃神医!”。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!
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,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