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”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，刹那间竟有些茫然。
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，牛角琢成，装饰着银色的雕花，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
“唉，”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，俯身将他扶住，叹息，“和明介一样，都是不要命的。”。
他凝望着墓碑，轻声低语：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“然而教王又是何等样人？！”
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，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。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，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。。
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，从马上一掠而下，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。！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，收剑入鞘，“我太紧张了。”
瞳？他要做什么？
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。
不想见她……不想再见她！或者，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——满身是血，手足被金索扣住，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，面色苍白，双目无神，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！。
“妙风拥着薛紫夜，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！
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。
旋原来，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““你不记得了吗？就是因为杀了那两个差役，你才被族里人发现了身上的奇异天赋，被视为妖瞳再世，关了起来。”薛紫夜的声音轻而远，“明介，你被关了七年，我和雪怀每天都来找你说话……一直到灭族的那一夜。”！
是，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原来，这坛醇酒，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！
“哈……原来是因为这个！”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，忍不住失声大笑，“愚蠢！教王是什么样的人？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，就放了瞳？”
“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，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！
梅花如雪而落，梅树下，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，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。。
“霜红没有阻拦，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，意似疯狂，终于掩面失声：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，如今的他们，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，把盏笑谈了吧？。
笛声是奇异的，不像是中原任何一个地方的曲子，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哀伤。仿佛在苍穹下有人仰起头凝望，发出深深的叹息；又仿佛篝火在夜色中跳跃，映照着舞蹈少女的脸颊。欢跃而又忧伤，热烈而又神秘，仿佛水火交融，一起盛开。。
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，拿起茶盏：“如此，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！
反正那个瞳也已经中了七星海棠之毒，活不过一个月，暂时对她做一点让步又算什么？最多等杀了教王，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两个。。
“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
““薛谷主！”妙风忙解开大氅，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，双手抵住她的后心。！
“小霍，算是老朽拜托你，接了这个担子吧——我儿南宫陌不肖，后继乏人，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，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。”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，脸色憔悴。“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，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。”。
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，不要说握刀，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。
““你们当我是去开杂货店吗？”拎起马车里款式各异的大衣和丁零当啷一串手炉，薛紫夜哭笑不得，“连手炉都放了五个！蠢丫头，你们干脆把整个药师谷都装进去得了！”。
“妙水！”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，努力抬起头来，厉声道，“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！”……
他拄着金杖，眼神里慢慢透出了杀气：“那么，她目下尚未得知真相？”
轿子抬起的瞬间，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，朗朗道：“在下来之前，也曾打听过——多年来，薛谷主不便出谷，是因为身有寒疾，怯于谷外风雪。是也不是？”
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，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，绝不可再留，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，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，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，也最隐秘的原因，是因为——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“他凝望着墓碑，轻声低语：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“然而用尽全力，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。
妙风一惊，闪电般回过头去，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！
“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：狂奔无路，天地无情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，一分分地死去，恨不能以身相代。……”
““再说一遍看看？”薛紫夜摸着刚拔出的一把银针，冷笑。。
雪瞬间纷飞，掩住了那人的身形。。
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，竟是女子口声，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！
为什么要想起来？这样的往事，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