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怔住,心里乍喜乍悲。
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,就听到了这一首《葛生》,不自禁地痴了。
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,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。
但是……但是……他仰起沉重的脑袋,在冷风里摇了摇,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。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,被一个接一个地问了许多问题。那些问题……那些问题,似乎都是平日里不会说出来的。。
“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!”
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。
“薛谷主,怎么了?”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,吓了她一跳。!
然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,却没有任何神采,充斥了血红色的雾,已然将瞳仁全部遮住!醒来的人显然立刻明白了自己目下的境况,带着凌厉的表情在黑暗中四顾,哑声:“妙水?”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
她僵在那里,觉得寒冷彻心。。
“小晶,这么急干什么?”霜红怕惊动了病人,回头低叱,“站门外去说话!”。
“自从他被飞针扎中后,死人一样地昏睡了整整两天,然而醒来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,榻边的小几上只放了一盘冷了的饭菜,和以前众星捧月的待遇大不相同。知道那个女人一贯做事古怪,他也不问,吃饱了就睡,睡醒了又吃,闲着的时候就和雪鹞做做游戏。!
“哦,秋之苑还有病人吗?”他看似随意地套话。。
旋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,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。
“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!
他颓然低下头去,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泪水长滑而落。!
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,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然后,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,抬起眼示意,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,将她扶开。
““啊……”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,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,仿佛想说什么,然而尚未开口,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。!
天亮的时候,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,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“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。
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。
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
两者之间,只是殊途同归而已。。
“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。
是的,他想起来了……的确,他曾经见到过她。。
““砰!”毫不犹豫地,一个药枕砸上了他刚敷好药的脸。!
霍展白有些意外:“你居然拜了师?”。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。
““那我们走吧。”她毫不犹豫地转身,捧着紫金手炉,“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。”。
沐春风?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!……
“哈,都到这个时候了,还为她说话?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,言辞刻薄,“想不到啊,风——原来除了教王,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!”
室内炉火熊熊,温暖和煦,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。薛紫夜正有些蒙欲睡,听得声音,霍然睁开了眼睛——
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,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,却来这里做什么?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,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?。
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,浸泡了他的前半生。。
“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。
““看把你吓的,”她笑意盈盈,“骗你的呢。你这个落魄江湖的浪子,有那么多钱替我赎身吗?除非去抢去偷——你倒不是没这个本事,可是,会为我去偷去抢吗?”。
车里,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。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,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,一句话也不说——最奇怪的是,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!
“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……”
“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。
“喀喀……抬回谷里,冬之馆。”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,轻声吩咐道。。
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。!
她叹了口气,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,会是怎样的表情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