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沉默，许久许久，开口：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薛紫夜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，“搜一搜，身上有回天令吗？”

    她俯身在冰面上，望着冰下的人。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，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，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。。

    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，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。

    “说到这里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，妙风停住了口，歉意地看着薛紫夜：“多谢好意。”！”

    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，只是刹那，他就从湖边返回，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，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，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，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。。

    “说不定是伏击得手？”老三徐庭揣测。！

    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？”薛紫夜轻轻问，眼神却渐渐凝聚。

    牢外，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，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

    忽然间，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，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，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撩起帘子，用胡语厉叱，命令车夫加快速度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，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。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，但那种笑，已然是睥睨生死、神挡杀神的冷笑。！

    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，不瞑的双目圆睁着，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。

    旋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：“你，答应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瞳的手缓缓松开，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！

    “薛谷主！”妙风忙解开大氅，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，双手抵住她的后心。！

    “有！有回天令！”绿儿却大口喘气着说，“有好多！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伸臂撑住他，脱口惊呼：“妙风！”！

    他微微一惊，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
    ““好吧。”终于，教王将金杖一扔，挫败似的往后一靠，将身体埋入了玉座，颓然叹息，“风，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，我答应你——那个女人，真是了不起。”。

    “点子扎手。”瞳有些不耐烦，“霍展白在那儿。”。

    然而用尽全力，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！

    霜红压低声音，只细声道：“谷主还说，如果她不能回来，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，再来——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醒来的时候，日头已然上三竿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一怔，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，几乎站不住身体。。

    “她想问出那颗龙血珠，在叛变失败后去了哪里！！

    “明介……”他喃喃重复着，呼吸渐渐急促。。

    他想说什么，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：“嘘……你看。”。

    “脑后金针，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，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，远远近近，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。

    原来……那就是她？那就是她吗？！……

    “浅羽？”认出了是八剑里排行第四的夏浅羽，霍展白松了一口气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   她拉过缰绳，交到霍展白手里：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。

    瞳表情漠然——自从知道中的是七星海棠之毒后，他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。。

    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，一动不动，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
    ““婢子不敢。”霜红淡淡回答，欠身，“谷主吩咐过了，谷里所有的丫头，都不许看公子的眼睛。”。

    “雪狱？太便宜他了……”教王眼里划过恶毒的光，金杖重重点在瞳的顶心上，“我的宝贝獒犬只剩得一只了——既然笼子空了，就让他来填吧！”！

    ““明介，明介，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，哽咽着，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——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八年来，他一年一度的造访，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——虽然见面之后，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。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！你还问我为什么！”妙水大笑起来，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，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，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，你难道忘记了？”。

    念头方一转，座下的马又惊起，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马腿齐膝被切断，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。！

    啊……终于，再也没有她的事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