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
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,更没有任何的杀气,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,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,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――然后,拿起,对着他略微一颔首,仰头便一饮而尽。
那样寥寥几行字,看得霜红笑了起来。。
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,转头看着霍展白: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瞳是她的弟弟,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――她若泉下有知,不知多难过。”。
“教王冷笑:“来人,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!”!”
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,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,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,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,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: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,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?。
他紧抿着唇,没有回答,只有风掠起蓝色的长发。!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
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
雪怀死在瞬间,犹自能面带微笑;而明介,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。。
“雅弥!”她大吃一惊,“站住!”。
““今日有客了吗?”他顿住了脚。!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旋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。
“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,哇哇地大哭。!
“只怕七公子付不起,还不是以身抵债?”绿儿掩嘴一笑,却不敢怠慢,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。!
那……是教王的手巾?!瞳的手瞬间握紧,然而克制住了回头看妙水的冲动,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沿着台阶离开——手巾上染满了红黑色、喷射状的血迹,夹杂着内脏的碎片,显然是血脉爆裂的瞬间喷出。
“霍展白一时间怔住,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,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,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,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,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!
“不,妙风已经死了,”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,“我叫雅弥。”。
“八剑中排行第六,汝南徐家的大公子:徐重华!。
“为什么还要来!”他失去控制地大喊,死死按着她的手,“你的明介早就死了!”。
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,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,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,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。!
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,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。。
“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到了极点。。
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。
““说吧,你要什么?”她饶有兴趣地问,“快些解脱?还是保命?”!
然而,手指触摸到的,却是一颗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头颅!。
“救了教王,只怕对不起当年惨死的摩迦全族吧?”。
“那年冬天,霍展白风尘仆仆地抱着沫儿,和那个绝色丽人来到漠河旁的药师谷里,拿出了一面回天令,求她救那个未满周岁的孩子。当时他自己伤得也很重——不知道是击退了多少强敌,才获得了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拥有的免死金牌。。
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,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,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。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,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——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。他定然很孤独吧?……
那一些惨叫呼喊,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
怎么可以?怎么可以忘记呢?
她下了地走到窗前。然而曲子却蓦然停止了,仿佛吹笛者也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沉默。。
“你不想看她死,对吧?”妙水眼里充满了获胜的得意,开口,“你也清楚那个女医者上山容易下山难吧?她已经触怒了教王,迟早会被砍下头来!呵呵……瞳,那可都是因为你啊。”。
“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“秋水……秋水,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,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?。
薛紫夜心下隐隐有了怒意,蹙眉:“究竟是谁要看诊?”!
“只要任何一方稍微动一下,立即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。……”
“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,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,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。。
原来,怎样精明强悍的女人一遇到这种事,也会蒙住了眼睛。。
“真是经不起考验啊,”教王拨弄着那个头颅,忽然转过眼来看他,“是不是,瞳?”!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