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侍女在把那条毒蛇抬回去救治的时候，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。然而谷主的意思没人敢违抗。那个人的病看起来实在古怪，不像是以往来谷里求医的任何人。谷主将他安放在榻上后，搭着脉，蹙眉想了很久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薛紫夜一怔：“命你前来？”

    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，手指缓缓收紧。。

    可惜，你总是一直一直地睡在冰层下面，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。我学了那么多的医术，救活了那么多的人，却不能叫醒你。。

    “无论是对于霍展白、明介还是雅弥，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。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吐了一口气，身子往后一靠，闭上了，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，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，上面圣火升腾。。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！

    “嘿，”飞翩发出一声冷笑，“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，我们八骏也不算——”

    黑暗里，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，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。

    “在下可立时自尽，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。”妙风递上短匕，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，微微躬身，“但在此之前，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，以免耽误教王病情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醒来的时候，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
    ““什么？墨魂剑？！”他一下子清醒了，伸手摸去，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，用力摇了摇头，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！

    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，不瞑的双目圆睁着，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。

    旋妙空侧过头，顺着血流的方向走去，将那些倒在暗影里的尸体踢开——那些都是守着西天门的大光明宫弟子，重重叠叠地倒在门楼的背面，个个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，仿佛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上司、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会忽然对下属痛下杀手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一怔，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，几乎站不住身体。！

    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，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皱了皱眉头，向四周看了一下：“瞳呢？”

    ““绝对不要给他解血封！”霍展白劈手将金针夺去，冷冷望着榻上那个病弱贵公子般的杀手，“一恢复武功，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！

    霍展白不出声地倒吸了一口气——看这些剑伤，居然都出自于同一人之手！。

    “庭前梅花如雪，初春的风依然料峭。。

    “就为那个女人，我也有杀你的理由。”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，拔起了剑。。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，为什么来得那么晚？！

    这个声音……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？！。

    “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，更没看清楚剑，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，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，地上的雪瞬间融化，露出了一个人形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！”她脱口惊呼，满身冷汗地坐起。。

    “他对谁都温和有礼，应对得体，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，他只是笑笑，说：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，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，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，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！

    那样寂寞的山谷……时光都仿佛停止了啊。。

    在她将他推离之前，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，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。。

    “他颓然低下头去，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，泪水长滑而落。。

    妙水迟疑片刻，手一扬，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，“拿去。”……

    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，和她不相干。

    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，也只能自刎于此了！”

    他是那样贪生怕死，为了获得自由，为了保全自己，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，被逼着拿起了剑，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，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，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，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。

    “好！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，“五年内，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！”。

    “来到秋之苑的时候，一打开门险些被满室的浓香熏倒。。

    “无法遗忘，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
    “反悔？”霍展白苦笑，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，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？”！

    “廖青染叹息了一声，低下头去，不忍看那一双空茫的眼睛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我是楼兰人。想不到吧？”妙水大笑起来，柔媚的声音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然杀气，仰首冷睨，“教王大人，是不是你这一辈子杀人杀得太多了，早已忘记？”。

    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，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，声音清浅而空洞。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！

    可为什么这一刻，那些遗忘了多年的事情，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出来了呢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