抬起头,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,居中的玉座上,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,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。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,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,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。
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。
“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!”
“一天之前,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,你来得那么晚!”。
他悚然惊起,脸色苍白,因为痛苦而全身颤抖。“只要你放我出去”——那句昏迷中的话,还在脑海里回响,震得他脑海一片空白。!
然而一语未毕,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。
薛紫夜并不答应,只是吩咐绿儿离去。
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。
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,略略尴尬。。
“那一瞬间,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,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,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。那不是《葛生》吗?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。!
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,哇哇地大哭。。
旋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
“妙风无言。!
那样长……那样长的梦。!
“瞳,药师谷一别,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,缓缓开口。
“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,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,声音清浅而空洞。!
妙风眼神微微一变: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,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?。
“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,将视线收回。。
“听闻薛谷主诊金高昂,十万救一人,”妙风微笑躬身,“教王特意命属下带了些微薄物来此,愿以十倍价格求诊。”。
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,开膛破肚,惨不忍睹。!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瞳捂着头大叫出来,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,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。
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,是不是感到寂寞呢?。
“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!
虽然师傅用药对她进行过平复和安抚,十几年过去后有些过于惨烈的记忆已然淡去,但是她依然记得摩迦一族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,他和她被逼得跳入冰河逃生时的那种绝望。。
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。
“刚刚的梦里,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,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……然而,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,却不是雪怀。是谁?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,脚下的冰层却“咔嚓”一声碎裂了。。
沉默许久,妙风忽地单膝跪倒:“求教王宽恕!”……
妙风一惊,闪电般回过头去,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
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,手一滑,银针刺破了手指,然而却连叫都无法叫出声来了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最终,他只是漠然地回答,“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。”。
瞳在黑暗中苦笑起来——还有什么办法呢?这种毒,连她的师祖都无法解开啊。。
““我只说过你尽管动手——可没说过我不会杀你。”无声无息掠到背后将盟友一剑刺穿,瞳把穿过心脏的利剑缓缓拔出,面无表情。。
““愚蠢!你怎么还不明白?”霍展白顿足失声。。
急怒交加之下,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一下子从雪地上站起,踉跄着冲了过去,一把将他从背后拦腰抱住,然而全身肌肉已然不能使力,旋即瘫软在地。!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……”
“那是星圣女娑罗——日圣女乌玛的同族妹妹。。
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
薛紫夜站起身,往金狻猊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醍醐香,侧头看了一眼睡去的人。!
脑后金针,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,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,远远近近,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