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,挂在梅枝上,徘徊良久。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
他说话的语气,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,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,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,他一路血战前行,蔑视任何生命:无论是对牲畜,对敌手,对下属,甚或对自身,都毫不容情!。
从洞口看出去,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。。
“他对着孩子伸出手来:“如果你把一切都献给我的话,我也将给你一切。”!”
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,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,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。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,渺小如蝼蚁。。
这个位于极北漠河旁的幽谷宛如世外桃源,鸡犬相闻,耕作繁忙,仿佛和那些江湖恩怨、武林争霸丝毫不相干。外面白雪皑皑风刀霜剑,里面却是风和日丽。!
他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多久,也不知道到了哪里,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。头顶不时传来鸟类尖厉的叫声,那是雪鹞在半空中为他引路。
妙风?那一场屠杀……妙风也有份吗?
“这样做的原因,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,”仿佛猜出了对方心里的疑虑,瞳大笑起来,将沥血剑一扔,坐回到了榻上,“不要问我为什么——那个原因是你猜不到的。我只问你,肯不肯定约?”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。
“不过几个月不见,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,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,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!
“薛紫夜!”他贴着她耳朵叫了一声,一只手按住她后心将内力急速透入,护住她已然衰弱不堪的心脉,“醒醒,醒醒!”。
旋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“为她打着伞,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。!
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,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!
“……”薛紫夜随后奔到,眼看妙风倒地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“黑暗的牢狱外,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。!
他默然望了她片刻,转身离去。。
““哎呀!”周围的旅客发出了一声惊呼,齐齐退开了一步。。
天色微蓝的时候,她的脸色已然极差,他终于看不下去,想将她拉起。。
“请您爱惜自己,量力而行。”老侍女深深对着她弯下了腰,声音里带着叹息,“您不是神,很多事,做不到也是应该的——请不要像临夏祖师那样。”!
“咦……”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,懵懂地出来,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,眼里充满了惊奇。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,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,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,一反平时的暴躁,走上去伸出手,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。。
““那吃过了饭,就上路吧。”他望着天空道,神色有些恍惚,顿了片刻,忽然回过神来,收了笛子跳下了地,“我去看看新买的马是否喂饱了草料。”。
她怔了半晌,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,抬手招呼另外四个使女:“快,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——一定要稳,不然他的脏腑随时会破裂。”。
“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,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。!
“嘎。”听到“笑红尘”三个字,雪鹞跳了一跳,黑豆似的眼睛一转,露出垂涎的神色。。
暮色里,寒气浮动,云层灰白,隐隐有欲雪的迹象。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,抖开却是一袭大氅,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:“就算是神医,也要小心着凉。”。
“看衣饰,那、那应该是——。
于是他长长松了一口气,用毯子把她在胸前裹起来,然后看着雪中的月亮出神。……
“霍展白,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。”
卫风行震了一震,立刻侧身一溜,入了内室。
“前方有打斗迹象,”夏浅羽将断金斩扔到雪地上,喘了口气,“八骏全数覆灭于此!”。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。
“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“已经到了扬州了,可以打开了吧?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解开了锦囊,然而眼里转瞬露出吃惊的神色——没有药丸!。
唯有,此刻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才是真实的,唯有这相拥取暖的夜才是真实的。!
“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……”
“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。
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,他淡然转身,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。
走到门口的人,忽地真的回过身来,迟疑着。!
他说得很慢,说一句,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,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