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，手下意识地收紧：“教王？”

    被师傅从漠河里救起已经十二年了，透入骨髓的寒冷却依然时不时地泛起。在每个下雪的夜里她都会忽然地惊醒，然后发了疯一般推开门冲出去，赤脚在雪上不停地奔跑，想奔回到那个荒僻的摩迦村寨，去寻找遗落在那里的种种温暖。

    “霍公子，请去冬之园安歇。”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，侧过头看，却是霜红。。

    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：“你，答应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雅弥！”薛紫夜心胆欲碎，失声惊呼，“雅弥！”！”

    ——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。。

    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，无声无息透入土地，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一惊，沉默着，露出了苦笑。

    “王姐。”忽然间，他喃喃说了一句，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，积雪菽菽落如万仞深渊。

    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，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，脱口：“秋水！”。

    睡去之前，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，喃喃道：“霍七，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。

    “走到门口的人，忽地真的回过身来，迟疑着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，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，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。

    旋落款是“弟子紫夜拜上”。。

    “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！

    这样熟悉的眼神……是、是——！

    他却没有回头，只是微微笑了笑：“没事，薛谷主不必费神。”

    “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！

    是在那里？他忍不住内心的惊喜，走过去敲了敲门。。

    “他喝得太急，呛住了喉咙，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，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，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，不停地咳嗽着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，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，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
    只是睡了一觉，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。。

    “谁？！”推开窗就看到了那一头奇异的蓝发，她微微吐出了一口气，然后就压抑不住地爆发起来，随手抓过靠枕砸了过去，“你发什么疯？一个病人，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窗底下干吗？给我滚回去！”！

    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，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。。

    “他忽然抬起手，做了一个举臂当头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势！。

    瞳一惊抬头——沐春风心法被破了？。

    “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。！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，为什么来得那么晚？。

    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：这些年，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，以为她遭到胁迫，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。

    “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，面无表情地发话，眼神低垂，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，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，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。

    望着阖上的门，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……

    “有请薛谷主！”片刻便有回话，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。

    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，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。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，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——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，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。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试过后，他微微躬身回禀，“可以用。”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，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沉吟片刻，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，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轮到瞳的目光转为惊骇。。

    “你没看到我一剑平天下的雄姿英发嘛……我可是昔年被鼎剑阁主亲授墨魂剑的人啊！”他翻了翻白眼，举起了身侧纯黑的佩剑炫耀。！

    “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，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！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，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，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，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
    他在极度的疲倦之下沉沉睡去。。

    “光。”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，仰望着天空，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。！

    “雪怀，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，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，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，璀璨如钻石，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