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她打着伞,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。
“等下看诊之时,站在我身侧。”教王侧头,低声在妙风耳边叮嘱,声音已然衰弱到模糊不清,“我现在只相信你了,风。”
然而……为什么在这一刻,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?他……是在后悔吗?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!”
“妙空!”他站住了脚,简短交代,“教中大乱,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!”。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
“那么,”妙水斜睨着她,唇角勾起,“薛谷主,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?”
薛紫夜勉强对着他笑了笑,心下却不禁忧虑——“沐春风”之术本是极耗内力的,怎生经得起这样频繁的运用?何况妙风寒毒痼疾犹存,每日也需要运功化解,如果为给自己续命而耗尽了真力,又怎能压住体内寒毒?。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他没有做声,微微点了点头。!
纤细的腰身一扭,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,娇笑:“如今,这里归我了!”。
旋他往前踏了一大步,急切地伸出手,想去抓住那个雪中的红衣女子,然而膝盖和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。只是一转眼,那个笑靥就湮没在了纷繁的白雪背后。。
““霍公子,请去冬之园安歇。”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,侧过头看,却是霜红。!
“我们弃了马车,轻骑赶路吧。”薛紫夜站了起来,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,将手炉拢入袖中,对妙风颔首,“将八匹马一起带上。你我各乘一匹,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,若坐骑力竭,则换上空马——这样连续换马,应该能快上许多。”!
黑暗而冰冷的牢狱,只有微弱的水滴落下的声音。
“那些……那些都是什么?黑暗的房间……被铁链锁着的双手……黑夜里那双清澈的双眸,静静凝视着他。血和火燃烧的夜里,两个人的背影,瞬间消失在冰面上。!
夏之园里,绿荫依旧葱茏,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。
““六弟!”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,连忙冲过去接住。。
“啊……”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,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,仿佛想说什么,然而尚未开口,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。。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!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那样寥寥几行字,看得霜红笑了起来。。
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。
“那个女人,果然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!!
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。
声音方落,他身后的十二名昆仑奴同时拔出了长刀,毫不犹豫地回手便是一割,鲜血冲天而起,十二颗头颅骨碌碌掉落在雪地上,宛如绽开了十二朵血红色的大花。。
“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……
“我只是,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。”她用细细的声音道,“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。”
“六哥!”本来当先的周行之,一眼看到,失声冲入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,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。。
“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“那些怒潮汹涌而出,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,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。。
看着他转身离去,薛紫夜忽然间惴惴地开口:“明介?”!
“一蓬雪蓦地炸开,雪下果然有人!那人一动,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!……”
“霍展白犹自迟疑,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,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?。
然而同一时间,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!。
“妙风此刻大约早已到药师谷,”瞳的眼睛转为紫色,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,“不管他能否请到薛紫夜,我们绝对要抢在他回来之前动手!否则,难保他不打听到我夺了龙血珠的消息——这个消息一泄露,妙火,我们就彻底暴露了。”!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