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
老人的声音非常奇怪,听似祥和宁静,但气息里却带了三分急促。医家望闻问切功夫极深,薛紫夜一听便明白这个玉座上的王者此刻已然是怎样的虚弱——然而即便如此,这个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极大的压迫力,只是一眼看过来,便让她在一瞬间站住了脚步!
“小心!”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,一把拦腰将她抱起,平稳地落到了岸边,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,挡在她身前,低声道,“回去吧,太冷了,天都要亮了。”。
她率先策马沿着草径离去,霍展白随即跳上马,回头望了望那个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,忽然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微的失落——。
“为什么不躲?方才,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。他为什么不躲!!”
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,转头看着霍展白: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瞳是她的弟弟,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――她若泉下有知,不知多难过。”。
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,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这、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?多少年了,如今,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?!
“啊——啊啊啊啊!”泪水落下的刹那,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。
“明介,坐下来,”薛紫夜的声音平静,轻轻按着他的肩膀,“我替你看伤。”
“呵呵,”廖青染看着他,也笑了,“你如果去了,难保不重蹈覆辙。”。
为她打着伞,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。。
“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,让他心里骤然一震——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,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!这样的眼睛……这样的眼睛……记忆里……!
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旋“你认识瞳吗?”她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,声音有些发抖。。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!
那一瞬间,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,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,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。那不是《葛生》吗?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。!
――是的,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,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,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,虽九死而不悔。如果可以,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,不离不弃,永远鲜明如新。
“然而一低头,便脱口惊呼了一声。!
“……”她无声而急促地呼吸,眼前渐渐空白,忽然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靥——。
“他撇了撇嘴:“本来就是。”。
顿了顿,他补充:“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——五百个人里,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。其余四百九十八个,都被杀了。”。
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,更没有任何的杀气,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,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,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――然后,拿起,对着他略微一颔首,仰头便一饮而尽。!
她医称国手,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。。
““为什么不杀?只是举手之劳。”妙火蹙眉,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,迟疑道,“莫非……瞳,你心软了?”。
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““多么愚蠢的女人……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,她就忍不住了,呵呵,”教王在玉座上微笑,须发雪白宛如神仙,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,“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,想把我杀了呢。”!
“饿吗?”妙风依然是微笑着,递过一包东西——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。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,接到手里,居然犹自热气腾腾。。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““霍公子,”廖青染叹了口气,“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,因为——”。
那样的语调轻而冷,仿佛一把刀子缓慢地拔出,折射出冷酷的光。深知教王脾性,妙风瞬间一震,重重叩下首去:“教王……求您饶恕她!”……
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,有些诧异。
“你不会想反悔吧?”雅弥蹙眉。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“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,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。”瞳冷冷地说着。。
“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,却是沉默。。
“——不日北归,请温酒相候。白。”。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!
“瞳的手缓缓松开,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……”
““你……”瞳失声,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。。
霍展白心里一惊,再也忍不住,一揭帘子,大喝:“住手!”。
不过几个月不见,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,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,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!
谁都没有想到,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,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