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
风雪越来越大,几乎要把拄剑勉强站立的他吹倒。搏杀结束后,满身的伤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。再不走的话……一定会死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冷杉林里吧?
这个来历不明的波斯女人,一直以来不过是教王修炼用的药鼎,华而不实的花瓶,为何竟突然就如此深获信任——然而,他随即便又释怀:这次连番的大乱里,自己远行在外,明力战死,而眼前这个妙水却在临危之时助了教王一臂之力,也难怪教王另眼相看。。
八年来,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,出生入死,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。
“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!”
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,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!
妙风默然低下了头,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。
所有人仰头望着冰川上交错的身形,目眩神迷。
重新戴上青铜面具,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。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““不,妙风已经死了,”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,“我叫雅弥。”!
“住手!”薛紫夜脱口大呼,撩开帘子,“快住手!”。
旋他迅速地解开了药囊,检视着里面的重重药物和器具,神态慎重,不时将一些药草放到鼻下嗅,不能确定的就转交给门外教中懂医药的弟子,令他们一一品尝,鉴定是否有毒。。
“那一瞬间的刺痛是如此剧烈,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。心中如沸,却无可倾吐。霍展白疯狂地出剑,将所遇到的一切劈碎。墨魂剑下碎玉如雪,散落一地。然而,十几招过,半空里再度劈落的剑却被一股和煦的力量挡住了。!
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!
“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,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。”薛紫夜收起了药箱,看着他,“你若去得晚了,耽误了沫儿的病,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——那么多年,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。”
“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,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!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“药师谷口,巨石嶙峋成阵。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。。
“嗯,”薛紫夜忍住了咳嗽,闷闷道,“用我平日吃的那服就行了。”!
莫非……是瞳的性命?。
“忽然间,黑暗裂开了,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,一切都变成了空白。。
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,俯身拍开封土,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。
“仗着学剑习武之人的耳目聪敏,他好歹也赢了她数十杯,看来这个丫头也是不行了。!
薛紫夜勉强动了动,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。
——然而此刻,这个神秘人却忽然出现在药师谷口!。
“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……
“嗯。”霍展白点点头,多年心愿一旦达成,总有如释重负之感,“多谢。”
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,眼里掠过一阵混乱,垂下了眼帘,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:“属下……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。”
“杀气太重的人,连蝴蝶都不会落在他身上。”薛紫夜抬起手,另一只夜光蝶收拢翅膀在她指尖上停了下来,她看着妙风,有些好奇,“你到底杀过人没有?”。
修罗场里出来的人,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。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,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。有时候,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,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,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——。
“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。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!
“脑部的剧痛再度扩散,黑暗在一瞬间将他的思维笼罩。……”
““看啊!”忽然间,忽然间,他听到惊喜的呼声,身边的下属们纷纷抬首望天,“这是什么?”。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在她将他推离之前,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,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。!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