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……他的确不想杀他。
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
然而他却站着没动:“属下斗胆,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,过目点数。”。
霍展白长长舒了一口气,颓然落回了被褥中。。
““谷主错了,”妙风微笑着摇头,“若对决,我未必是瞳的对手。”!”
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,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,另一只手探了出来,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,微微在空气里痉挛,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。
她说不出话来,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,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,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。!
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
霍展白只听得好笑:“见鬼,瞳,听你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
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
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!
“哼,”瞳合上了眼睛,冷笑,“婊子。”。
旋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“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!
“不可能!她不可能骗我……我马上回去问她。”霍展白脸色苍白,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,“你看,龙血珠已经不在了!药应该炼出来了!”!
果然是真的……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,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!
““我看薛谷主这手相,可是大为难解。”妙水径自走入,笑吟吟坐下,捉住了她的手仔细看,“你看,这是‘断掌’——有这样手相的人虽然聪明绝伦,但脾气过于倔犟,一生跌宕起伏,往往身不由己。”!
“咕。”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,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。。
“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。
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穴上,微微颤动。。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!
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——。
“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。
她奔到了玉座前,气息甫平,只是抬起头望着玉座上的王者,平平举起了右手,示意。。
““雅弥!”她大吃一惊,“站住!”!
她也瘫倒在地。。
然而被长老们阻拦,徐重华最终未能如愿入主鼎剑阁,性格偏狭激烈的他一怒之下杀伤多名提出异议的长老,叛离中原投奔魔教大光明宫。。
““……”他的眼神一变,金杖带着怒意重重落下!。
“走了也好。”望着他消失的背影,妙空却微微笑了起来,声音低诡,“免得你我都麻烦。”……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妙风不动声色:“路上遇到修罗场的八骏,耽搁了一会儿。”。
瞳一直没有说话,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,此刻才惊觉过来,没有多话,只是微微拍了拍手——瞬间,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,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。。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。
““风。”教王抬起手,微微示意。妙风俯身扶住他的手臂,一步步走下玉阶——那一刹,感觉出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这样衰弱,他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骇。妙水没有过来,只是拢了袖子,远远站在大殿帷幕边上,似乎在把风。。
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,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!
“他不能再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山谷里,留在了九曜山下的小院里,无论是否心甘情愿——如此的一往情深百折不回,大约又会成为日后江湖中众口相传的美谈吧?……”
““霍展白!你占我便宜!”。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霍展白来不及多想,一把抓起墨魂剑,瞬地推开窗追了出去。!
然后,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金针,毫不犹豫地回过手,“嚓嚓”两声按入了脑后死穴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