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嘶喊,他面色苍白地冲过来,仿佛想一把扼住老人的咽喉。南宫老阁主一惊,闪电般点足后掠,同时将茶盏往前一掷,划出一道曲线,正中撞到了对方的曲池穴。
暮色深浓,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,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,忽然有些恍惚: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?是一个人自斟自饮,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?
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仿佛,那并不是他的名字。。
极北的漠河,长年寒冷。然而药师谷里却有热泉涌出,是故来到此处隐居的师祖也因地制宜,按地面气温不同,分别设了春夏秋冬四馆,种植各种珍稀草药。然而靠近谷口的冬之馆还是相当冷的,平日她轻易不肯来。。
“她的手衰弱无力,抖得厉害,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,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——想也不想,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,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。!”
妙风低下了眼睛:“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。”。
“天没亮就走了,”雅弥只是微笑,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,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!
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
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,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从洞口看出去,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。。
“恐惧什么呢?那个命令,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。!
难道,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?。
旋薛紫夜吃惊地侧头看去,只见榻上厚厚的被褥阴影里,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,低低地开口:“关上……我不喜欢风和光。受不了……”。
“瞳蹙了蹙眉头,却无法反驳。!
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,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,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,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!
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
“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!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。
“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!
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,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。
“薛紫夜看着他,忍不住微微一笑:“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。”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“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!
念头方一转,座下的马又惊起,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马腿齐膝被切断,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。。
“好,我带你出去。但是,你要臣服于我,成为我的瞳,凌驾于武林之上,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。
“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。
“胡说!不管你们做过什么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,都不会不管。”薛紫夜在黑暗里轻轻闭了一下眼睛,仿佛下了一个决心:“明介,不要担心——我有法子。”……
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。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,而只是缓缓地、一步步地逼近,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,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。
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
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。
“你叫她姐姐是吗?我让你回来,你却还想追她——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。
““说吧,你要什么?”她饶有兴趣地问,“快些解脱?还是保命?”。
““等回来再一起喝!”他挥手,朗声大笑,“一定赢你!”。
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!
“雅弥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这世上的事,谁能想得到呢?”……”
“梅花如雪而落,梅树下,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,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。。
他应景地耷拉下了眼皮,做了一个苦脸:“能被花魁抛弃,也算我的荣幸。”。
瞳捂着头大叫出来,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,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!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