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!”霍展白大叫一声,从床上蹦起一尺高,一下子清醒了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,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,咕咕地叫,不时低下头,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。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“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?”廖青染咬牙,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。。
剑抽出的刹那,这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银衣杀手失去了支撑,顺靠着冷杉缓缓倒下,身后树干上擦下一道血红。。
“然而,在他嘶声在榻上滚来滚去时,她的眼神是关切而焦急的;!”
“咔嚓。”忽然间,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她挥了挥手,示意侍女们退出去,自己坐到了榻边。!
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
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
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。
黑夜里,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,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,闪烁如星。。
““妙水使?”薛紫夜一惊,看到门口抱剑而立的女子。!
——几近贴身的距离,根本来不及退避。。
旋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。
““好。”妙火思索了一下,随即问道,“要通知妙水吗?”!
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!
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,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
““小心!”!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“好。”黑夜里,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,断然说了一个字。。
“嘎嘎!”雪鹞的喙上鲜血淋漓,爪子焦急地抓刨着霍展白的肩,抓出了道道血痕。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应时,它踌躇了一番,终于展翅飞去,闪电般地投入了前方层叠玉树的山谷。。
睡去之前,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,喃喃道:“霍七,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!
虽然时辰尚未到,白衣的妙风已然提前站在了门外等候,静静地看着她忙碌准备,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:“薛谷主,教王吩咐属下前来接谷主前去大殿。”。
“这支箭……难道是飞翩?妙风失惊,八骏,居然全到了?。
他默然点头,缓缓开口:“以后,我不会再来这里了。”。
““是。”霜红答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。!
瞳的眼睛在黑暗里忽然亮了一下,手下意识握紧了剑,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半寸。。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一只银白色的夜光蝶正飞过眼前,宛如一片飘远的雪。。
“——事到如今,何苦再相认?。
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……
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
外面的笑语还在继续,吵得他心烦。她在和谁玩呢?怎么昨天没来和他说话?现在……外头又是什么季节了?可以去冰河上抽陀螺了吗?可以去凿冰舀鱼了吗?都已经那么久了,为什么他还要被关在这里?
这个惫懒的公子哥儿,原来真的是有如此本事。。
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。
“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。。
“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。
“咕噜。”雪鹞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,飞落在薛紫夜肩上。!
“谁也没有想到,乌里雅苏台雪原上与鼎剑阁七剑的那一站,就是他一生的终结篇章——昆仑大光明宫五明子里的妙风使,就在这一日起,从武林永远消失了踪迹。……”
“他瑟缩着,凝视了这个英俊的男人很久,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宝石戒指。他忽然间隐约想起了这样的戒指在西域代表着什么,啜泣了片刻,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,将唇印在那枚宝石上。。
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。
里面只有一支簪、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。!
霜红没有阻拦,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,意似疯狂,终于掩面失声: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,如今的他们,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,把盏笑谈了吧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