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药香馥郁,温暖和煦,薛紫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。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
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:她在意他的性命,不愿看着他死,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——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。。
“哟,还能动啊?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,“看脸色,已经快撑不住了吧?”。
“霍展白的眼神表露出他是在多么激烈地抗拒,然而被瞳术制住的身体却依然违背意愿地移动。手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,模拟着瞳的动作,握着墨魂,一分一分逼近咽喉。!”
别去!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,他抬头看过去,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!
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
“不要管我!”周行之脸色惨白,嘶声厉呼。。
他不敢离远,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,低声问:“还好吗?”。
“霍展白低低“啊”了一声,却依旧无法动弹。!
廖青染叹息:“不必自责……你已尽力。”。
旋妙风大吃一惊: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,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?。
“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,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,更不可大意。!
然而碎裂的断桥再也经不起受力,在她最后借力的一踏后,桥面再度“咔啦啦”坍塌下去一丈!!
瞳在风里侧过头,望了冰下的那张脸片刻,眼里有无数种色彩一闪而过。
“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!
“为什么不杀我?”许久,他开口问。。
“霍展白没有回答,只是冷定地望着他—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,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,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。。
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,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。。
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!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。
“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。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“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“看什么看?”忽然间一声厉喝响起,震得大家一起回首。一席苍青色的长衣飘然而来,脸上戴着青铜的面具——却是身为五明子之一的妙空。。
“暴雨梨花针?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,脱口低呼。。
“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最后担负起照顾职责的,却还是霍展白。……
“医生,替她看看!”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,心知不祥,“求求你!”
侍女们无计可施,只好尽心尽力准备她的行装。
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,心里忽然不是滋味。。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。
“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薛紫夜起来的时候,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。她有些发怔,仿佛尚未睡醒,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——该起身了。该起身了。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,冷醒而严厉。!
“梅花如雪而落,梅树下,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,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。……”
“屏风后,秋水音刚吃了药,还在沉沉睡眠——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,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,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,有些痴痴呆呆,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,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。。
怎么可以!。
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?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!!
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