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没有回答，只是冷定地望着他—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，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，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。

    “哟，好得这么快？”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，望着他腹部的伤口，“果然，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？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？”

    “别烦心，”她的眼睛从墙壁的小孔里看过来，一闪一闪，含着笑意，“明介，你很快就会好了，很快就可以出来和我们一起玩了！”。

    调戏了一会儿雪鹞，她站起身来准备走，忽然又在门边停住了：“沫儿的药已经开始配了，七天后可炼成——你还来得及在期限内赶回去。”。

    “乎要掉出来，“这——呜！”！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，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，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：“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。”！

    看来，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，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

    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，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

    灰白色的苍穹下，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！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，笼罩在漠河上空，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，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：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，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。

    妙风不动声色：“路上遇到修罗场的八骏，耽搁了一会儿。”。

    “沉默许久，妙风忽地单膝跪倒：“求教王宽恕！”！

    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，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：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，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，已然逐步淡去，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
    旋他忽然笑了起来：今夕何夕？。

    “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，他淡然转身，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！

    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，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！

    沐春风？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！

    “霍展白心里一惊，再也忍不住，一揭帘子，大喝：“住手！”！

    声音一入耳，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，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，和来人打了个照面，双双失声惊呼。。

    “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，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，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，喃喃道，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。

    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，静静凝望了很久，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。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，轻轻握紧。。

    如今怎么还会有人活着？这个人到底是谁？又是怎么活下来的？！

    “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？”廖青染咬牙，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。。

    “走到门口的人，忽地真的回过身来，迟疑着。。

    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同样被金索系住了脖子，铁圈深深勒入颈中，无法抬起头。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在地上，被迫匍匐在冰冷的石地面上，身上到处都是酷刑的痕迹。戴着白玉的面具，仿佛死去一样一动也不动。。

    “那里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！

    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，幽深而悲伤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锁好牢门，开口：“现在，我们来制订明天的计划吧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样的刺痛，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，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，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。……

    “多谢教王。”妙风眼里透出了欣喜，深深俯首。

    “前辈，怎么？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，为什么来得那么晚？。

    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，铜爵倒地，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。。

    ““不！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，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，只透出一种疲惫。。

    “她医称国手，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。。

    明介，明介，你真的全都忘了吗？！

    “——难道，是再也回不去了吗？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，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。

    “霍七，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，眼神复杂，“对秋水音如此，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，不觉得累吗？”不等对方反驳，他举起了手里的剑，“手里没了剑，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？今天，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！”。

    被师傅从漠河里救起已经十二年了，透入骨髓的寒冷却依然时不时地泛起。在每个下雪的夜里她都会忽然地惊醒，然后发了疯一般推开门冲出去，赤脚在雪上不停地奔跑，想奔回到那个荒僻的摩迦村寨，去寻找遗落在那里的种种温暖。！

    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，轻声笑了笑，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