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手指一紧,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,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终于低声开口: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?”
“果然是你们。”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,阻止他再次雪遁,冷冷开口道,“谁的命令?”
“走吧。”她咳嗽得越发剧烈了,感觉冰冷的空气要把肺腑冻结,“快回去。”。
可此刻,怎么不见妙风?。
““你不记得了吗?十九年前,我和母亲被押解着路过摩迦村寨,在村前的驿站里歇脚。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却想凌辱我母亲……”即使是说着这样的往事,薛紫夜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,“那时候你和雪怀正好在外头玩耍,听到我呼救,冲进来想阻拦他们,却被恶狠狠地毒打——!”
雅弥微笑:“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,说,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。”。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!
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
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,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,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,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:“为了这一天,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,受了多少折磨!什么双修,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,去死吧!”。
忽然间他心如死灰。。
“夏日漫长,冬夜凄凉。等百年之后,再回来伴你长眠。!
所有的剑,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。。
旋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。
“是她?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?!!
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!
“薛谷主?”看到软轿在石阵对面落下,那人微笑着低头行礼,声音不大,却穿透了风雪清清楚楚传来,柔和悦耳,“昆仑山大光明宫妙风使,奉命来药师谷向薛姑娘求医。”
“黑暗中有个声音如在冥冥中问他。明介,你从哪里来?!
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“瞳有些怔住了,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,再摧毁人身体的毒——而且,至今完全没有解药!。
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!
“紫夜自有把握。”她眼神骄傲。。
“卫风行眼神一动,心知这个坚决的承诺同时也表示了坚决的拒绝,不由长长叹了口气。。
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:“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。
“他默默地趴伏着,温顺而听话。全身伤口都在痛,剧毒一分分地侵蚀,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,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,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。!
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。
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。
“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,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……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
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,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关于武林,关于天下,关于武学见地――。
窗外大雪无声。。
“雪怀……这个名字,是那个冰下少年的吗——那个和瞳来自同一个村庄的少年。。
“天亮的时候,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,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“别看他眼睛!”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,不等视线相接,霍展白失声惊呼,一把拉开卫风行,“是瞳术!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,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。”!
“暮色中,废弃的村落里,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……”
““奇怪我哪里找来的龙血珠?”瞳冷笑着,横过剑来,吹走上面的血珠,“愚蠢。”。
“雪怀……”终于,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,缩紧了身子,“好冷。”。
“谷主已去往昆仑大光明宫。”!
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,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