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，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。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，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——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，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。

    刹那间，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，停住了手指，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每一个月，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，白衣长剑，隔着屏风长身而坐，倾身向前，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，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，同样客气地回答着，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
    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，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。

    “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，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，再也无法上升——沐春风之术一失，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，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。！”

    在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子狂笑着饮下毒药的刹那，千里之外有人惊醒。。

    “薛谷主，”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，终于盈盈开口，“想看手相吗？”！

    电光火石的瞬间，妙风反掌一按马头，箭一样掠出，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！

    “谷主医称国手，不知可曾听说过‘沐春风’？”他微笑着，缓缓平抬双手，虚合——周围忽然仿佛有一张罩子无形扩展开来，无论多大的风雪，一到他身侧就被那种暖意无声无息地融化！

    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，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。

    那，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。

    “这个身体自从出了药师谷以来就每况愈下，此刻中了剧毒，又受了教王那样一击，即便是她一直服用碧灵丹来维持气脉，也已然是无法继续支持下去了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请先前往山顶乐园休息。明日便要劳烦谷主看诊。”教王微笑，命令一旁的侍从将贵客带走。。

    旋他抱着头，拼命对抗着脑中那些随着话语不停涌出的画面，急促地呼吸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……不惜欺骗她伤害她，也不肯放弃对自由和权欲的争夺。！

    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！

    “明力？”瞳忽然明白过来，脱口惊呼，“是你！”

    “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，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，颓然地将酒放下，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
    ““那么，我想知道，明介你会不会——”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，“真的杀我？”。

    不过，也无所谓了……那个瞳，如今只怕早已经在雪里死了吧？。

    死了？！瞳默然立于阶下，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！

    门一打开，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。。

    ““多么愚蠢的女人……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，她就忍不住了，呵呵，”教王在玉座上微笑，须发雪白宛如神仙，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，“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，想把我杀了呢。”。

    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，也只能自刎于此了！”。

    “他凝望着墓碑，轻声低语：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！

    “呵。”徐重华却只是冷笑。。

    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，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，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
    “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。

    妙水在一侧望着，只觉得心惊——被击溃了吗？瞳已然不再反抗，甚至不再愤怒。那样疲惫的神情，从未在这个修罗场的杀手脸上看到过！……

    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，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

    “瞳公子？”教徒低着头，有些迟疑地喃喃，“他……”

    薛紫夜猝不及防，脱口惊呼，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。。

    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，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？。

    “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，执著而不顾一切；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，所有的一切，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，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，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
    “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，她忽地一笑，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，冷然道：“抱歉，药师谷从无‘出诊’一说。”。

    她缓缓站了起来，伫立在冰上，许久许久，开口低声道：“明日走之前，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！

    “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果然，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，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，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咔嚓。”忽然间，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
    瞳的肩背蓦然一震，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。。

    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，风从耳畔呼啸而过，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，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转眼间，已经是二十多年。！

    不过，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