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捂着头大叫出来，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，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

    “让它先来一口吧。”薛紫夜侧头笑了笑，先倒了一杯出来，随手便是一甩。杯子划了一道弧线飞出，雪鹞“扑棱棱”一声扑下，叼了一个正着，心满意足地飞回了架子上，脖子一仰，咕噜喝了下去，发出了欢乐的咕咕声。

    ——跟了谷主那么些年，她不是不知道小姐脾气的。。

    整个天和地中，只有风雪呼啸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，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，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！”

    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，各门派实力削弱，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，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。

    一只手刚切开伤口，另外几只手就立刻开始挖出碎片、接合血脉、清洗伤口、缝合包扎。往往只是一瞬间，病人都没来得及失血，伤口就处理完毕了。！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，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，竟是不敢低头。

    在薛紫夜低头喃喃的时候，他的手抬了起来，无声无息地捏向她颈后的死穴。。

    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，有骨肉断裂的钝响，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，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，五百个孩子，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，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，进行下一轮修炼。。

    ““好。”黑夜里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，断然说了一个字。！

    “不！”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，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。。

    旋然而抬起头，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。

    “那样的关系，似乎也只是欢场女子和恩客的交情。她照样接别的客，他也未曾见有不快。偶尔他远游归来，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东西，她也会很高兴。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和现在。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，却又是那样远。！

    他拄着金杖，眼神里慢慢透出了杀气：“那么，她目下尚未得知真相？”！

    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！”当初离开时，他对她挥手，大笑。“一定赢你！”

    “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，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，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，而所有的同僚，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，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。如今机会难得，干脆趁机一举扫除！！

    忽然间他心如死灰。。

    “他隔着厚厚的冰，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，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
    他转身，伸掌，轻击身后的冷杉。！

    “谷主！谷主！快别说话！”霜红大惊失色，扑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，“霍七公子，霍七公子，快来帮我把谷主送回夏之园去！那里的温泉对她最有用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是是。”卫风行也不生气，只是抱着阿宝连连点头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：这些年，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，以为她遭到胁迫，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。

    “大光明宫里的每个人，可都不简单啊。！

    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，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，并不为看病，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，独饮几杯，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，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，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。

    不过，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？。

    “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，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。

    瞳霍然抬起头来，那双几近失明的眼里瞬间放出了雪亮的光！……

    是在那里？他忍不住内心的惊喜，走过去敲了敲门。

    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，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你身上的穴道，在十二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，”薛紫夜离开了他的身侧，轻轻嘱咐，“我现在替你解开锁链，你等双眼能看见东西时就自行离开——只要恢复武功，天下便没什么可以再困住你了。可是，你听我的话，不要再乱杀人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，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不过看样子，今年的十个也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。。

    ““太晚了啊……你抓不住我了……”昏迷前，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，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，“我让你来抓我……可是你没有！你来晚了……。

    虽然，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！

    “然而，那么多年来，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，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，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就在那一刀落空的刹那，女子脸色一变，刀锋回转，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。。

    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，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！

    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：狂奔无路，天地无情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，一分分地死去，恨不能以身相代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