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只手伸过来,在腰间用力一托,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,却惊呼着探出手去,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。在最后的视线里,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,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。那一瞬间,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,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。
她看定了那个来访的白衣剑客,忽地一笑:“可是,她最终拿它来救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。”
“前方有打斗迹象,”夏浅羽将断金斩扔到雪地上,喘了口气,“八骏全数覆灭于此!”。
“怎么,这可是你同党的人皮——不想看看吗?瞳?”蓝衣的女子站在笼外,冷笑起来,看着里面那个被锁住的人,讥讽着,“对,我忘了,你现在是想看也看不见了。”。
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!”
“没,呵呵,运气好,正好是妙水当值,”妙火一声呼啸,大蛇霍地张开了嘴,那些小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往着母蛇嘴里涌去,“她就按原先定好的计划回答,说你去了长白山天池,去行刺那个隐居多年的老妖。”。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!
“滚!等看清楚了,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——他的眼睛,根本是不能看的!
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
谁都没有想到,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,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。
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。
“这次鼎剑阁倾尽全力派出八剑中所有的人,趁着魔宫内乱里应外合,试图将其一举重创。作为武林中这一代的翘楚,他责无旁贷地肩负起了重任,带领其余六剑千里奔袭。!
“还好,脉象未竭。”在风中凝伫了半晌,谷主才放下手指。。
旋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“八骏是他一手培养出的绝顶杀手八人组,其能力更在十二银翼之上——这一次八骏全出,只为截杀从药师谷返回的妙风,即便是那家伙武功再好,几日内也不可能安然杀出重围吧。!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!
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
““唉……”望着昏睡过去的伤者,她第一次吐出了清晰的叹息,俯身为他盖上毯子,喃喃,“八年了,那样地拼命……可是,值得吗?”!
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。
“无法遗忘,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。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!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。
“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。
绝对不可以。我一定要尽快回到昆仑去!。
““是的,薛谷主在一个月前去世。”看到这种情状,南宫老阁主多少心里明白了一些,发出一声叹息,“不知道为什么,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行刺教王!小霍,你不知道吗?大约就在你们赶到昆仑的前一两天,她动手刺杀了教王。”!
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,一片一片地浮现:雪怀、明介、雅弥姐弟、青染师傅、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……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。。
无法遗忘,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“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……
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,手下意识地收紧:“教王?”
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,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:“对不住。”
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,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,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,若有所思,“其实,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,你觉得幸福吗?”。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秋水音听闻丈夫噩耗而早产,从此缠绵病榻,对他深恨入骨。。
“霜红轻轻开口: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: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,要我告诉你,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。
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!”当初离开时,他对她挥手,大笑。“一定赢你!”!
““是的,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——”他轻轻开口,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,“不过,她最终也已经得手——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。种种恩怨,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。”……”
“霍展白迟疑了一下,最终决定说实话:“不大好,越发怕冷了。”。
“不必了。”妙风忽然蹙起了眉头,烫着一样往后一退,忽地抬起头,看定了她——。
“咕。”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,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。!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