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内有人失声痛哭,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,平静如一泓春水。他缓缓策马归去,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,踏上克孜勒荒原。
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他想呼号,想哭喊,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“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!”
“看着我!”第一次看到心腹下属沉默地抵抗,教王眼里露出锋锐的表情,重重顿了顿。
得了准许,他方才敢抬头,看向玉座一侧被金索系着的那几头魔兽,忽然忍不住色变。!
他点了点头:“高勒呢?”
她看着信,忽然顿住了,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。
西出阳关,朔风割面,乱雪纷飞。。
“妙水,”他忽然开口了,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,“我们,交换条件。”。
“顿了顿,他回答:“或许,因为瞳的背叛,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?”!
金杖抬起了昏迷之人的下颌:“虽然,在失去了这一双眼睛后,你连狗都不如了。”。
旋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,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,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。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,渺小如蝼蚁。。
“冲下西天门的时候,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。!
“哈哈哈哈!你还问我为什么!”妙水大笑起来,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,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,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,你难道忘记了?”!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
“即从巴峡穿巫峡,便下襄阳向洛阳!!
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后,教王却往后退出了一丈之多,最终踉跄地跌入了玉座,喷出一口血来。。
“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他当日放七剑下山,应该是考虑到徐重华深知魔宫底细,已然留不得,与其和这种人结盟,还不如另选一个可靠些的――而此刻他提出休战,或许也只是因为需要时间来重振大光明宫。”霍展白支撑着自己的额头,喃喃道,“你看着吧,等他控制了回鹘那边的形势,再度培养起一批精英杀手,就会卷土重来和中原武林开战了。”。
她把刀扔到弟弟面前,厉叱:“雅弥,拿起来!”!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“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,有些诧异。。
“来!”。
““哦……”薛紫夜喃喃,望着天空,“那么说来,那个教王,还是做过些好事的?”!
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
“咔嚓。”忽然间,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“薛紫夜望着这个人走过来,陡然就是一阵恍惚。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。果然……这双眼睛……带着微微的蓝和纯粹的黑,分明是——。
全场欢声雷动,大弟子登上至尊宝座,天山派上下更是觉得面上有光——昔年的师傅、师娘、师兄妹们依次上前恭贺,然而那个新任的武林盟主却只是淡淡地笑,殊无半分喜悦,只是在卫风行上来敬酒时,微微地点了点头。……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
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,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。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,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,神志再度远离,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。。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“妙风被她吓了一跳,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,只是微微一侧身,手掌一抬,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。。
“是谁,能令枯木再逢春?。
他忽然觉得安心——!
“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……”
“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,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。。
侍女们无法,只得重新抬起轿子,离去。。
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,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,雪落满了蓝发。!
“快走!”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,拔出了雪地里的剑,霍然抬首,一击斩破虚空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