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,能否麻烦薛姑娘尽快炼制出来?”他在榻上坐起,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,脸上殊无玩笑意味,“我答应了秋水,要在一个月内拿着药返回临安去。”
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,一直平静地生活,心如止水,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。
雅弥迟疑了一下: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,就算易筋成功,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。
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。
“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仿佛,那并不是他的名字。!”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!
然而不等她站稳,那人已然抢身赶到,双掌虚合,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。
她低头走进了大殿,从随从手里接过了药囊。
他看着她,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“唉,”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,俯身将他扶住,叹息,“和明介一样,都是不要命的。”。
“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,风从耳畔呼啸而过,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,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转眼间,已经是二十多年。!
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,如王姐最后的要求,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。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,他总是微笑着,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,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。。
旋轰然巨响中,他踉跄退了三步,只觉胸口血气翻腾。。
““小姐……小姐!”绿儿绞着手,望着那个白衣蓝发的来客,激动不已地喃喃道,“他、他真的可以治你的病!你不如——”!
竟然是他?!
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出过激的行为,不知道是觉得已然无用还是身体极端虚弱,只是静默地躺在榻上,微微睁开了眼睛,望着黑暗中的房顶。
““他们伏击的又是谁?”霍展白喃喃,百思不得其解。!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。
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。
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!
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,后面引着一个苍老的妇人。。
“霍展白醒来的时候,日头已然上三竿。。
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。
“霍展白吐了一口气,身子往后一靠,闭上了,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,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,上面圣火升腾。!
——这个女人,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!。
他盯着飞翩,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三尺,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雪地,忽然全身一震。薛紫夜脸朝下匍匐在雪里,已然一动不动。他大惊,下意识地想俯身去扶起她,终于强自忍住——此时如果弯腰,背后空门势必全部大开,只怕一瞬间就会被格杀剑下!。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……
“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。”雅弥转开了话题,依然带着淡笑,“恭喜。”
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,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
“了不起啊,这个女人,拼上了一条命,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。”。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。
““霍七,”妙空微笑起来,“八年来,你也辛苦了。”。
“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夏之园里一片宁静,绿荫深深,无数夜光蝶在起舞。!
“霍展白作为这一次行动的首领,却不能如此轻易脱身——两个月来,他陪着鼎剑阁的南宫老阁主频繁地奔走于各门各派之间,在江湖格局再度变动之时,试图重新协调各门各派之间的微妙关系,达成新的平衡。……”
“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。
“雅弥!雅弥!”她扑到地上,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,呼唤着他的乳名。。
她狂奔而去,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。!
薛紫夜怔怔望着这个蓝发白衣的青年男子,仿佛被这样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心打动,沉默了片刻,开口:“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车为我渡气,马车又陷入深雪——如此下去,只怕来不及赶回昆仑救你们教王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