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
绝对不可以。我一定要尽快回到昆仑去!。
“不用了。”妙风笑着摇头,推开了她的手,安然道,“冰蚕之毒是慈父给予我的烙印,乃是我的荣幸,如何能舍去?”。
“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,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!”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“呵……不用对我说对不住,”胭脂奴哼了一声,“也亏上一次,你那群朋友在楼里喝醉了,对小姐说了你八年来的种种事情,可真是惊世骇俗呀!小姐一听,终于灰了心。”!
“婢子不敢。”霜红淡淡回答,欠身,“谷主吩咐过了,谷里所有的丫头,都不许看公子的眼睛。”
每次下雪的时候,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。八年来,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,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。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。
“没有杀。”瞳冷冷道。。
“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!
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,剧烈地颤抖着,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:“明介……你、你的眼睛,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?是那个教王——”。
旋难道,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?。
“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!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!
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
“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!
一直到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:。
“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,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,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,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。
妙风看了她一眼,轻轻放下轿帘,同时轻轻放下了一句话:。
“妙风已去往药师谷。”!
霍展白明显地觉得自己受冷落了——自从那一夜拼酒后,那个恶女人就很少来冬之馆看他,连风绿、霜红两位管事的大丫头都很少来了,只有一些粗使丫头每日来送一些饭菜。。
“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。
“夜里很冷,”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,“薛谷主,小心身体。”。
“风从谷外来,雪从夜里落。!
瞳心里冰冷,直想大喊出来,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。。
教王在身后发出冷冷的嘲笑:“所有人都早已抛弃了你,瞳,你何必追?”。
“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,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,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,“毒已然拔去,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,不出三天,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。
薛紫夜心下隐隐有了怒意,蹙眉:“究竟是谁要看诊?”……
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。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“中原和西域的局势,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。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,正邪之分,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。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,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――而更可怕的是,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,所有的表面文章,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,重开一战!。
“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。
就算在重新聚首之时,他甚至都没有问起过关于半句有关妻子的话。!
“她的体温还是很低,脸色越发苍白,就如一只濒死的小兽,紧紧蜷起身子抵抗着内外逼来的彻骨寒冷,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着,雪花落满了眼角眉梢,气息逐渐微弱。……”
“暮色深浓,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,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,忽然有些恍惚: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?是一个人自斟自饮,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?。
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霍展白迟疑了一下,最终决定说实话:“不大好,越发怕冷了。”!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