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翻身上马,将锦囊放回怀里,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。放眼望去,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,风从未如此之和煦,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,归心似箭——当真是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啊!
但是,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,却再也不能起来。
风雪在耳畔呼啸,然而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——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,温暖的狐裘簇拥着她,一双手紧紧地托着她的后心,不间断地将和煦的内息送入。。
“夜里很冷,”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,“薛谷主,小心身体。”。
““雅、雅弥?!”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,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,“妙风——难道你竟是……是……”!”
她看着信,忽然顿住了,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。。
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!
“妙风使,你应该知道,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,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,眼里有讥诮的神情,“我不怕死,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,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,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,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
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,勃然大怒。
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,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。
“在你们谷主没有回来之前,还是这样比较安全。”霍展白解释道。。
“他的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,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从他身体里抽离,远远地超越在这个尘世之外。!
他从胸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,低下头去。。
旋绿儿跺脚,不舍:“小姐!你都病了那么多年……”。
“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,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,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。他拼命挣扎,长剑松手落下,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,喉里咯咯有声。!
然而,手指触摸到的,却是一颗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头颅!!
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
““这个,恕难从命。”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。!
种种恩怨深种入骨,纠缠难解,如抽刀断水,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。
“如果那时候动手,定然早将其斩于沥血剑下了!只可惜,自己当时也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。。
如今,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,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,翻看书卷,侃侃而谈,平静而自持——然而越是如此,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。。
“说不定是伏击得手?”老三徐庭揣测。!
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。
“或许,霍展白说得对,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,应让你早日解脱,重入轮回。。
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。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,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:二十多年后,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,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;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,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——。
““他、他拿着十面回天令!”绿儿比画着双手,眼里也满是震惊,“十面!”!
然而,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:“明介!”。
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,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。。
“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
为什么不躲?方才,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。他为什么不躲!……
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
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,却是沉默。
妙风微微蹙起了眉头——所谓难测的,并不只是病情吧?还有教中那些微妙复杂的局面,诸多蠢蠢欲动的手下。以教王目下的力量,能控制局面一个月已然不易,如果不尽快请到名医,大光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!。
他一惊,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,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。
“外面还在下着雪。。
“多么可笑的事情――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,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!。
那时候的你,还真是愚蠢啊……!
“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,在黑暗中咬紧了牙,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——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!贪生怕死,忘恩负义,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,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!……”
““明介,明介!”耳边有人叫着这样一个名字,死死按住了他抓向后脑的双手,“没事了……没事了。不要这样,都过去了……”。
光顾着对付教王,居然把这个二号人物给冷落了!教王死后,这个人就是大光明宫里最棘手的厉害人物,必须趁着他还不能动弹及早处置,以免生变。。
如果那时候动手,定然早将其斩于沥血剑下了!只可惜,自己当时也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。!
“呃?”他忽然清醒了,脱口道,“怎么是你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