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哟,好得这么快?”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,望着他腹部的伤口,“果然,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?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?”
然而,那个女子的影子却仿佛深刻入骨,至死难忘。
他颓然低下头去,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泪水长滑而落。。
多么可笑的事情――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,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!。
“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!”
“滚!等看清楚了,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——他的眼睛,根本是不能看的!。
——不日北归,请温酒相候。白。”!
他没有做声,微微点了点头。
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,站起了身:“我出去一下,稍等。”
“唔。”第一针刺入的是脊椎正中的天突穴,教王发出一声低吟,眉头微微蹙起——妙风脸色凝重,一时几乎忍不住要将手按上剑柄。然而薛紫夜出手快如闪电,第一针刺入后,璇玑、华盖、紫宫、玉堂、檀中五穴已然一痛,竟是五根金针瞬间一起刺入。。
门一打开,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。。
“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,妙风终于站起身,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。!
龙血珠?瞳的手下意识地一紧,握住剑柄。。
旋霍展白犹自迟疑,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,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?。
“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,眼里掠过一阵混乱,垂下了眼帘,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:“属下……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。”!
薛紫夜抱着他的头颅,轻柔而小心地舔舐着他眼里的毒。他只觉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,清凉柔和的触觉不断传来,颅脑中的剧痛也在一分分减轻。!
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
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!
霍展白忽然惊住,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。。
“然而,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。。
“妙水!”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,努力抬起头来,厉声道,“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!”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,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,声音清浅而空洞。。
“雪怀,雪怀……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?。
她的眼睛是这样的熟悉,仿佛北方的白山和黑水,在初见的瞬间就击中了他心底空白的部分。那是姐姐……那是小夜姐姐啊!。
“霍展白应声抬头,看到了门楣上的白布和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,脸色同时大变。!
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?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!。
“啪”的一声响,一团柔软的东西扔到了笼中,竟是蛇皮缠着人皮,团成一团。。
““醒了?”笛声在她推窗的刹那戛然而止,妙风睁开了眼睛,“休息好了吗?”。
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……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
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,银针刺入两寸深,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。
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,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。
“无妨。”试过后,他微微躬身回禀,“可以用。”。
“这,就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杀手?。
“奇异的是,风雪虽大,然而他身侧却片雪不染。仿佛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的力量,将那些冰冷的霜雪融化。。
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想撑起身追上去,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,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。!
“七雪?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。……”
“薛紫夜蓦地一惊,明白过来:明介费尽了心思夺来龙血珠,原来竟是用来对付教王的?!。
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,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,手伸向腰畔,却已然来不及。。
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,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!
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,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,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