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,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,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,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,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,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,就一直鼎剑兼顾,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,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
玉座上的人几次挣扎,想要站起,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身体,最终颓然跌落。。
他继续持剑凝视,眼睛里交替转过了暗红、深紫、诡绿的光,鬼魅不可方物。。
“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!”
到了庭前阶下,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,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,静静地凝视着他,眼里充满了悲伤。。
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!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
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
“柳非非柳姑娘。”他倦极,只是拿出一个香囊晃了晃。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““不是七星海棠。”女医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,叹了口气,“你看看他咽喉上的廉泉穴吧。”!
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旋“咔嚓。”忽然间,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。。
“他一瞬间打了个寒战。教王是何等样人,怎么会容许一个背叛者好端端地活下去!瞳这样的危险人物,如若不杀,日后必然遗患无穷,于情于理教王都定然不会放过。!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!
瞳一直没有说话,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,此刻才惊觉过来,没有多话,只是微微拍了拍手——瞬间,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,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。
“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!
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,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——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,苍白而微弱。。
“龙血珠?瞳的手下意识地一紧,握住剑柄。。
空白中,有血色迸射开来,伴随着凄厉的惨叫。。
“教王已出关?”瞳猛然一震,眼神转为深碧色,“他发现了?!”!
教王沉吟不语,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,不由暗自心惊: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,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……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,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。。
“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,更没看清楚剑,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,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,地上的雪瞬间融化,露出了一个人形。。
“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,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,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。她才刚离开,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,她……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?!
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嘶喊,他面色苍白地冲过来,仿佛想一把扼住老人的咽喉。南宫老阁主一惊,闪电般点足后掠,同时将茶盏往前一掷,划出一道曲线,正中撞到了对方的曲池穴。。
那样熟悉的氛围,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,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。。
“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“不是那个刀伤。”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,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,“是治冰蚕寒毒的——”她拔开瓶塞,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,托到妙风面前,“这枚‘炽天’乃是我三年前所炼,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。”……
瞳的手缓缓转动,靠近颈部,琉璃般的眼中焕发出冰冷的光辉。
——这个女人,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!
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,点了点头:“真乃神医!”。
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,却被死死锁住,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。
““霍展白,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。”。
“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,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。
他追上了廖青染,两人一路并骑。那个女子戴着风帽在夜里急奔。虽然年过三十,但却如一块美玉越发显得温润灵秀,气质高华。!
“雅弥转过了脸,不想看对方的眼睛,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……”
“然后,径自转身,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。
她握剑坐在玉座上,忽地抿嘴一笑:“妙风使,你存在的意义,不就是保护教王吗?如今教王死了,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。”。
一切灰飞烟灭。!
长明灯下,她朝下的脸扬起,躺入他的臂弯,苍白憔悴得可怕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