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
“是……假的?”霍展白一时愣住。
今年的十个病人已然看完了,新一轮的回天令刚让霜红带出谷去,和往年一样沿路南下,从江湖上不同的几个地方秘密发送出去,然后再等着得了的人送回来求医——薛紫夜一时得了闲,望着侍女们在药圃里忙碌地采摘和播种各种草药,忽然间又觉得恍惚。。
“绿儿,送客。”薛紫夜不再多说,转头吩咐丫鬟。。
“他的身形快如闪电,毫不停留地踏过皑皑的冰雪,瞬间便飞掠了十余丈。应该是对这条位于冰壁上的秘道了然于心,在薛紫夜回过神的时候,已然到了数十丈高的崖壁上。!”
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,昏迷的人渐渐醒转。。
车内有人失声痛哭,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,平静如一泓春水。他缓缓策马归去,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,踏上克孜勒荒原。!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
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,在黑暗中咬紧了牙,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——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!贪生怕死,忘恩负义,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,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!
“啊。”雪地上的人发出了短促的低呼,身体忽然间委顿,再也无声。。
多年的奔走,终于有了一个尽头。。
“难道……就是因为他下意识说了一句“去死”?!
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。
旋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。
“醒来的时候,月亮很亮,而夜空里居然有依稀的小雪纷飞而落。雪鹞还用爪子倒挂在架子上打摆子,发出咕噜咕噜的嘀咕,空气中浮动着白梅的清香,红泥火炉里的火舌静静地跳跃,映照着他们的脸——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间显得从未有过的静谧。!
“……”那一瞬间,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,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!
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
“八年来,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,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!
月下的雪湖。冰封在水下的那张脸还是这样的年轻,保持着十六岁时候的少年模样,然而匍匐在冰上的女子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容颜。。
“霍展白起身欲追,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——。
——该起来了。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,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。。
明介,明介,你真的全都忘了吗?!
片刻的僵持后,她冷冷地扯过药囊,扔向他。妙风一抬手稳稳接过,对着她一颔首:“冒犯。”。
“他怔住,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,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。。
这种症状……这种症状……。
““风!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,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!
周行之也是硬气,居然毫无惧色:“不要让!”。
然后,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,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。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,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――。
“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这位客官,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,开口招呼。……
暮色中,废弃的村落里,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
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
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……不惜欺骗她伤害她,也不肯放弃对自由和权欲的争夺。。
“是吗?那你可喝不过她,”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,对他眨了眨眼睛,“喝酒,猜拳,都是我教给她的,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——知道吗?当年的风行,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。”。
“他猛然又是一震——这声音!当初昏迷中隐约听见时,已然觉得惊心,此刻冷夜里清晰传来,更是让觉得心底涌出一阵莫名的冷意,瞬间头部的剧痛扩散,隐隐约约有无数的东西要涌现出来。这是……这是怎么了?难道这个女医者……还会惑音?。
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。
可是人呢?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?!
“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……”
“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妙水?薛紫夜一怔,抬头看着瞳,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——那个女人心机深沉,然而瞳竟和自己一样,居然也天真到相信这种人的承诺。!
但是……但是……他仰起沉重的脑袋,在冷风里摇了摇,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。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,被一个接一个地问了许多问题。那些问题……那些问题,似乎都是平日里不会说出来的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