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,看过的,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,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,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
“咕咕。”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,脚上系着手巾,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,发出急切的鸣叫,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。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信息,然而它的主人,却已经不在此处。
“别看他眼睛!”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,不等视线相接,霍展白失声惊呼,一把拉开卫风行,“是瞳术!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,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。”。
雪怀,雪怀……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?。
“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!”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,眼神悲哀而平静。!
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,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!
霍展白低眼,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,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
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
“夏浅羽放下烛台,蹙眉道:“那药,今年总该配好了吧?”!
“好。”薛紫夜捏住了钥匙,点了点头,“等我片刻,回头和你细细商量。”。
旋子望着他。他腾出一只手来,用炭条写下了几行字,然后将布巾系在了雪鹞的脚上,拍了拍它的翅膀,指了指北方尽头的天空:“去吧。”。
““你不想看她死,对吧?”妙水眼里充满了获胜的得意,开口,“你也清楚那个女医者上山容易下山难吧?她已经触怒了教王,迟早会被砍下头来!呵呵……瞳,那可都是因为你啊。”!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!
他的眼里,不再只有纯粹、坚定的杀戮信念。
“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,却是沉默。!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。
““不许杀他!”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,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。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。
如果说,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,那么,就是在那一刻。!
“谁?!”推开窗就看到了那一头奇异的蓝发,她微微吐出了一口气,然后就压抑不住地爆发起来,随手抓过靠枕砸了过去,“你发什么疯?一个病人,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窗底下干吗?给我滚回去!”。
“星圣女娑罗在狂奔,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。。
那一击的力量是骇人的,妙风在铜爵那一斩发出后随即抢身斜向冲出,并未直迎攻击。他的身形快如鬼魅,一瞬间就穿过雪雾掠了出去,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弧,一闪即没——。
“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?!
“好!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,“五年内,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!”。
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,开口:“渡穴开始,请放松全身经脉,务必停止内息。”。
““你……”瞳失声,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。。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……
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
十二年后,在荒原雪夜之下,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
“原来是为了女人啊!可是,好像最后老阁主也没把位置传给那个姓徐的呀?”。
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“霍展白忍不住蹙起了眉,单膝跪在雪地上,不死心地俯身再一次翻查。。
““啪!”他忽然坐起,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,定定看着她,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。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?这个女人…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?。
薛紫夜一震,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——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,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,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,失声痛哭。!
““咯咯……你来抓我啊……”穿着白衣的女子轻巧地转身,唇角还带着血丝,眼神恍惚而又清醒无比,提着裙角朝着后堂奔去,咯咯轻笑,“来抓我啊……抓住了,我就——”……”
“明介走了,霍展白也走了。。
妙水却一直只是在一旁看着,浑若无事。。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!
“明介!”她终于抬起头,看到了那个人的脸,失声惊呼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