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
寒风呼啸着卷来,官道上空无一人,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,轻轻吐了一口气。
廖青染叹息了一声,低下头去,不忍看那一双空茫的眼睛。。
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,时哭时笑,喃喃自语,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,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日——她是聪明的,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,被他提问的时候,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开去。。
“她平复了情绪,缓缓起身出轿,踏上了玉阶。妙风缓步随行,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,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,浩浩荡荡,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。!”
也只有这样,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。
妙水怔了一下,看着这个披着金色猞猁裘的紫衣女子,一瞬间眼里仿佛探出了无形的触手轻轻试探了一下。然而那无形的触手却是一闪即逝,她掩口笑了起来,转身向妙风:“哎呀,妙风使,这位便是药师谷的薛谷主吗?这一下,教王的病情可算无忧了。”!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
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,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:“那么,有劳薛谷主了。”
薛紫夜惊诧地望着这个魔教的杀手,知道这是武林传说中的极高武学——难怪霍展白会栽在这个人手上。可是……昔年的那个孩子,是怎么活下来的,又是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的厉害?。
三日之间,他们从中原鼎剑阁日夜疾驰到了西北要塞,座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马,却也已然累得口吐白沫无法继续。他不得不吩咐同僚们暂时休息,联络了西北武盟的人士,在雁门关换了马。不等天亮便又动身出关,朝着昆仑疾奔。。
“在他说出第三个“滚”字之前,簌簌一声响,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,炽热而湿润。那一瞬间,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。!
瞳脱口低呼一声,来不及躲开,手猛然一阵剧痛。殷红的血顺着虎口流下来,迅速凝结成冰珠。。
旋她不解地望着他: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,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?”。
“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!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!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
“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!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。
“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。。
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,望着房内。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,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“玉树剑法”媲美。!
“放开八弟,”终于,霍展白开口了,“你走。”。
“瞳却抽回了手,笑:“如有诚意,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?”。
“跟我走!”妙水的脸色有些苍白,显然方才带走妙风已然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,却一把拉起薛紫夜就往前奔出。脚下的桥面忽然碎裂,大块的石头掉落在万仞的冰川下。。
“他抱着尸体转身,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,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。!
“是呀,难得天晴呢——终于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了。”。
瞳惊骇地望着冰下那张脸,身子渐渐发抖,忽然间他再也无法支持,手里的银刀落在冰上,双手抱头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喊。。
“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。
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……
然而同时被妙风护体真气反击,教王眼里妖鬼般的神色也黯淡了下去,在用尽全力的一击后,也终于是油尽灯枯,颓然地倒在玉阶上。
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,俯身拍开封土,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
原来,在极痛之后,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。。
这个问题难倒了他,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:“这个……你其实只要多看几个病人就可以补回来了啊!那么斤斤计较地爱财,为什么一年不肯多看几个?”。
“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“落款是“弟子紫夜拜上”。。
如果没有迷路,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。!
“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……”
““谷主一早起来,就去秋之苑给明介公子看病了。”小晶皱着眉,有些怯怯,“霍七公子……你,你能不能劝劝谷主,别这样操心了?她昨天又咳了一夜呢。”。
他忽然呼号出声,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,猛烈地摇晃着。。
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!
妙水迟疑片刻,手一扬,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,“拿去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