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中，废弃的村落里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

    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：天地希声，雪梅飘落，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，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，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。。

    “住手！”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，“求求你！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
    他应景地耷拉下了眼皮，做了一个苦脸：“能被花魁抛弃，也算我的荣幸。”！

    一侧头，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，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。”她用细细的声音道，“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。”

    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，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
    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，脱口惊呼。雪鹞跳到了她肩头，抓着她的肩膀，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被她吓了一跳，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，只是微微一侧身，手掌一抬，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。！

    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，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，另一只手探了出来，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，微微在空气里痉挛，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。

    旋瞳蹙了蹙眉头，却无法反驳。。

    “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，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！

    “是从林里过来的吗……”小姐却望着远处喃喃，目光落在林间。！

    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，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——他嗜酒，她也是，而药师谷里自酿的“笑红尘”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，所以八年来，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，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。

    “那一场厮杀，转眼便成了屠戮。！

    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，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，瞳拔出滴血的剑，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，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：“你想知道原因？很简单：即便是我这样的人，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霍展白？”看到来人，瞳低低脱口惊呼，“又是你？”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果然，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，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，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！。

    ——然而，奔逃的人没有回头。！

    纤细的腰身一扭，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，娇笑：“如今，这里归我了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十二年前的那一夜，我忘了顾上你……”仿佛那些话已经压在心底多年，薛紫夜长长出了一口气，将滚烫的额头放入掌心，“对不起……那个时候我和雪怀拼命逃，却忘了你还被关在那里……我、我对不起你。”。

    可此刻，怎么不见妙风？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手指一紧，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，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，终于低声开口：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？”！

    然后仿佛那个动作耗尽了所有的体能，他的手指就停在了那里，凝望着她，激烈地喘息着，身体不停发抖。。

    只是看得一眼，霍展白心就猛然一跳，感觉有一种力量无形中腾起，由内而外地约束着他的身体。那种突如其来的恍惚感，让他几乎握不住剑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是被雪鹞给啄醒的。。

    笛声终于停止了，妙风静静地问：“前辈是想报仇吗？”……

    “霍公子，快把剑放下来！”霜红看到瞳跌倒，惊呼，“不可伤了明介公子！”

    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

    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，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，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
    “小姐，早就备好了！”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。。

    ““不！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，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，只透出一种疲惫。。

    ““天没亮就走了，”雅弥只是微笑，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，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。

    “雅弥！”她踉跄着追到了门边，唤着他的名字，“雅弥！”！

    “然而，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，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，无论如何，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……”。

    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，望着南方的天空，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。！

    “很可怕吧？”教王背对着她，低低笑了一声，“知道吗？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