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
薛紫夜勉强动了动,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
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瞳究竟怎么了?。
““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,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!”
霍展白手指一紧,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,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终于低声开口: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?”。
然而,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,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。!
他再也不容情,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,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,无论在哪一方面,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,让他如何不恨?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
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。
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“霍展白隐隐记起,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,卫风行曾受了重伤,离开中原求医,一年后才回来。想来他们两个,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——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,隐姓埋名来到中原;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,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。!
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。
旋“关上!”陷在被褥里的人立刻将头转向床内,厉声道。。
“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!
冰下的人静静地躺着,面容一如当年。!
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
“难道,教王失踪不到一天,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?!
“瞳呢?”她冲口问,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。
“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,胡乱吃了几口。楼外忽然传来了鼓吹敲打之声,热闹非凡。。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!
“但凭谷主吩咐。”妙风躬身,足尖一点随即消失。。
“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,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。
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。
“他们两个,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,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——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,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,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!!
“小姐,早就备好了!”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。。
她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,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。。
“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,在交错而过的刹那,微微一低头,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——“妙风使,真奇怪啊……你脸上的笑容,是被谁夺走了吗?”。
修罗场里出来的人,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。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,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。有时候,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,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,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——……
瞳术!所有人都一惊,这个大光明宫首屈一指的杀手,终于动用了绝技!
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
“六哥。”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,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,“辛苦你了。”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““我想救你啊……”她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,如此的悲哀而无奈,蕴涵着他生命中从未遇到过的温暖。她对他伸出了手,试图将他从血池里拉上来。但他却永远无法接触到那只纯白的手了……。
“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,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,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,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:“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,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。”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“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……”
““谷主!谷主!”绿儿跑得快要断气,撑着膝盖喘息,结结巴巴说,“大、大事不好了……谷口、谷口有个蓝头发的怪人,说要见您……”。
他霍然转身向西跪下,袖中滑出了一把亮如秋水的短刀,手腕一翻,抵住腹部。。
“您应该学学青染谷主。”老侍女最后说了一句,掩上了门,“她如今很幸福。”!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