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
是做梦吗?大雪里,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,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,那样熟悉的轮廓,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,在下着雪的夜里,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
“明介,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?”薛紫夜低语,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。
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,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,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,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,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。
“他一惊,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,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!”
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,转身。。
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!
他蹙眉望着她,忽然觉得大半年没见,这个美丽的花魁有些改变。
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,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,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,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,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
手无寸铁的她,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,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。。
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““喂,霍展白……醒醒。”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,有节奏地拍击着,附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,“醒醒。”!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旋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,不瞑的双目圆睁着,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。
“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,银针刺入两寸深,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。!
难道,这就是传说中的“末世”?!
“谷主,好了。”霜红放下了手,低低道。
“瞳用力抓住薛紫夜的双手,将她按在冰冷的铁笼上,却闭上了眼睛,急促地呼吸,仿佛胸中有无数声音在呼啸,全身都在颤抖。短短的一瞬,无数洪流冲击而来,那种剧痛仿佛能让人死去又活过来。!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“然而,一想到这一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人,他心里就有隐秘的震动。。
“薛谷主,”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,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,“你可算来了……”。
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穴上,微微颤动。!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“然而,让他惊讶的是南宫言其老阁主竟然很快就随之而来,屈尊拜访。更令他惊讶的是,这位老人居然再一次开口,恳请他出任下一任鼎剑阁阁主——。
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。
“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!
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,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。。
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
“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。
“是!”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,四个使女点头,足尖一点,俯身轻轻托住了霍展白的四肢和肩背,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。……
她医称国手,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。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
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。
妙风怔住了,那样迅速的死亡显然超出了他的控制——是的!封喉,他居然忘记了每个修罗场的杀手,都在牙齿里藏有一粒“封喉”!。
“疾行一日一夜,他也觉得有些饥饿,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。
“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。
——天池隐侠久已不出现江湖,教王未必能立时识破他的谎言。而这支箫,更是妙火几年前就辗转从别处得来,据说确实是隐侠的随身之物。!
“轰隆一声响,山顶积雪被一股强力震动,瞬间咆哮着崩落,如浪一样沿着冰壁滑落。所……”
“——毕竟,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,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。
可是人呢?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?。
“其实,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……”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,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很想念她啊。”!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