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的雪非常大,风从漠河以北吹来,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。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
出自大光明宫修罗场的绝顶杀手是不可能有亲友的——如果有,就不可能从三界里活下来;如果有,也会被教官勒令亲手格杀。。
“唔。”第一针刺入的是脊椎正中的天突穴,教王发出一声低吟,眉头微微蹙起——妙风脸色凝重,一时几乎忍不住要将手按上剑柄。然而薛紫夜出手快如闪电,第一针刺入后,璇玑、华盖、紫宫、玉堂、檀中五穴已然一痛,竟是五根金针瞬间一起刺入。。
“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!”
“哦……”薛紫夜喃喃,望着天空,“那么说来,那个教王,还是做过些好事的?”。
“六六顺啊……三喜临门……嘿嘿,死女人,怎么样?我又赢了……”!
“好险……喀喀,”她将冰冷的手拢回了袖子,喃喃咳嗽,“差一点着了道。”
“那么,能否麻烦薛姑娘尽快炼制出来?”他在榻上坐起,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,脸上殊无玩笑意味,“我答应了秋水,要在一个月内拿着药返回临安去。”
然而她坐在窗下,回忆着梦境,却泛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。她不知道霍展白如今是否到了临安,沫儿是否得救,她甚至有一种感觉:她永远也见不到他了。。
——几近贴身的距离,根本来不及退避。。
“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,染出大朵的红花。!
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。
旋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,脱口低呼出来——瞳?妙风说,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?!。
“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!
她甚至比他自己更熟悉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:他背后有数条长长的疤,干脆利落地划过整个背部,仿佛翅膀被“刷”的一声斩断留下的痕迹。那,还是她三年前的杰作——在他拿着七叶明芝从南疆穿过中原来到药师谷的时候,她从他背部挖出了足足一茶杯的毒砂。!
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。
““多谢教王。”妙风眼里透出了欣喜,深深俯首。!
然而,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,甚或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?。
“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。
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,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,一阵寒风卷入,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。。
“小心!”!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“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,却还有妙水。。
离她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,已然八年。。
“他在黑暗里躺了不知道多久,感觉帘幕外的光暗了又亮,脑中的痛感才渐渐消失。他伸出手,小心地触碰了一下顶心的百汇穴。剧痛立刻让他的思维一片空白。!
重新戴上青铜面具,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。。
没有现身,更没有参与,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。。
“只是睡了一觉,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。。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……
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
窗外大雪无声。
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。
“医生!”然而不等他说完,领口便被狠狠勒住,“快说,这里的医生呢?!”。
“第二日,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。。
“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“不要去!”瞳失声厉呼——这一去,便是生离死别了!!
“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匍匍着,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,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——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,也没想到报复,只是想这样趴着,什么话也不说,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。……”
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。
——再过三日,便可以抵达昆仑了吧?!
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,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,牛角琢成,装饰着银色的雕花,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