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很久以后，他才知道：

    他颓然放下了剑，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。这些人，其实都是他的同类。

    那只手急急地伸出，手指在空气中张开，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，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，妙风脸色变了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，手往前一送，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：“你们让不让路？”。

    这边刚开始忙碌，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，有人急速走入，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：“小青，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——有谁来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，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！！”

    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……生命是一场负重的奔跑，他和她都已经疲惫不堪，那为什么不停下片刻，就这样对饮一夜？这一场浮生里，一切都是虚妄和不长久的，什么都靠不住，什么都终将会改变，哪怕是生命中曾经最深切的爱恋，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折和消磨。。

    然后，九这样转过身，离去，不曾再回头。！

    那些杀戮者从后面追来，戴着狰狞的面具，持着滴血的利剑。雪怀牵着她，慌不择路地在冰封的漠河上奔逃，忽然间冰层“咔嚓”一声裂开，黑色的巨口瞬间将他们吞没！在落下的一瞬间，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，顺着冰层下的暗流漂去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

    她还在微弱地呼吸，神志清醒无比，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，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：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，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？她竟救了他！。

    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，她低叱，“腹上的伤口太深，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
    “谷口的风非常大，吹得巨石乱滚。！

    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！。

    旋教王冷笑：“来人，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！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在脱困后，她却有某种强烈的恍惚，仿佛在方才对方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什么。这双眼睛……这双眼睛……那样熟悉，就像是十几年前的……！

    霍展白在一旁听着，只觉得心里一跳。！

    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，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

    “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？！

    他根本没理会老鸨的热情招呼，只是将马交给身边的小厮，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去，径自转入熟悉的房间，扯着嗓子：“非非，非非！”。

    “醉了的她出手比平时更重，痛得他叫了一声。。

    “暴雨梨花针？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，脱口低呼。。

    “真是可怜啊……妙风去了药师谷没回来，明力也被妙火拖住了，现在你只能唤出这些畜生了。”瞳执剑回身，冷笑，在那些獒犬扑到之前，足尖一点，整个人从冰川上掠起，化成了一道闪电。！

    ——星圣女娑罗只觉得心惊：瞳执掌修罗场多年，培养了一批心腹，此刻修罗场的杀手精英们，居然都无声无息地集结在了此处？。

    ““果然是你们。”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，阻止他再次雪遁，冷冷开口道，“谁的命令？”。

    我要怎样，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……。

    “如今再问，又有何用？！

    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，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！。

    而率领这一批光明界里顶尖精英的，就是魔教里第一的杀手：瞳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在刚接触到她后心，掌力将吐的刹那，妙风的脸色苍白，忽然将手掌转下。。

    她的笔尖终于顿住，在灯下抬眼看了看那个絮絮叨叨的人，有些诧异。……

    他却没有回头，只是微微笑了笑：“没事，薛谷主不必费神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葛生蒙棘，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？独旦！

    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，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站住了璇玑位，墨魂剑下垂指地，静静地看着那一匹越来越近的奔马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微微笑了笑，只是加快了速度：“修罗场出来的人，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。

    “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，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，不停地扭曲，痛苦已极。。

    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！

    “然而，就在那一瞬间，那个垂死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手帕上墨迹班驳，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。

    然而轿帘却早已放下，薛紫夜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：“妾身抱病已久，行动不便，出诊之事，恕不能从——妙风使，还请回吧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猝不及防，脱口惊呼，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。！

    瞳的肩背蓦然一震，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