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临别赠言吗?”霍展白大笑转身,“我们都愚蠢。”
“什么?”他猛然惊醒,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,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。
——那一瞬间,霍展白才知道自己一时的大意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!。
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?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!。
“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,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,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——那是一道剑伤,挑断了虎口经脉,从此后这只手便算是残废,再也无法握剑。!”
小夜姐姐……雪怀……那一瞬间,被关了七年却从未示弱过的他在黑暗中失声痛哭。。
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,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,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。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,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——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。他定然很孤独吧?!
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,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!
“不许杀他!”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,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。。
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。
“然而,此刻他脸上,却忽然失了笑容。!
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。
旋妙风无言。。
“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!
得不敢呼吸,然而仿佛闻到了活人的气息,那些绿光却一点点地移动了过来。他一点点地往尸体堆里蹭去,手忽然触摸到了一件东西。!
疾行一日一夜,他也觉得有些饥饿,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
“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!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。
“她抬起头来,对着薛紫夜笑了一笑,轻声道:“只不过横纹太多,险象环生,所求多半终究成空。”。
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。
薛紫夜冷笑起来:“你能做这个主?”!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“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妙水离开了玉座,提着滴血的剑走下台阶,一脚踩在妙风肩膀上,倒转长剑抵住他后心,冷笑:“妙风使,不是我赶尽杀绝——你是教王的心腹,我留你的命,便是绝了自己的后路!”。
“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: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,得大光明。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,严酷的淘汰中,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——活着的,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。就如……他和妙风。!
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。
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。。
“妙风大惊,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,再度以“沐春风”之术将内息透入。。
她俯下身,看清楚了他的样子:原来也是和明介差不多的年纪,有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,面貌文雅清秀,眼神明亮。但不同的是,也许因为修习那种和煦心法的缘故,他没有明介那种孤独尖锐,反而从内而外地透出暖意来,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妖邪意味。……
“啊——啊啊啊啊!”泪水落下的刹那,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这不是教王!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,竟不是教王本人!。
“小心!”。
““要回信吗?”霜红怔了一怔。。
“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,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,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,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:猜疑、警惕、杀意以及……茫然。。
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,望着房内。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,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“玉树剑法”媲美。!
“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……”
“玄铁打造的链子一根一根垂落,锁住了黑衣青年的四肢,牢牢地将昏迷的人钉在了笼中。妙水低下头去,将最后一个颈环小心翼翼地扣在了对方苍白修长的颈上——“咔嚓”轻响,严丝密合。昏迷中的人尚未醒来,然而仿佛知道那是绝大的凌辱,下意识地微微挣扎。。
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、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?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。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,却不敢开口。。
他默然点头,缓缓开口:“以后,我不会再来这里了。”!
“呵,我开玩笑的,”不等他回答,薛紫夜又笑了,松开了帘子,回头,“送出去的东西,哪有要回来的道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