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
“妙水使这几天一直在大光明殿陪伴教王。”妙水的贴身随从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的瞳,有些惧怕,低头道,“已经很久没回来休息了。”
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。
八年来,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,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,拯救他;那么这最后的一夜,就让他来陪伴她吧!。
“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,如赖床的孩子一样,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!”
“这是临别赠言吗?”霍展白大笑转身,“我们都愚蠢。”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“女医者,你真奇怪,”妙水笑了起来,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,饶有兴趣地发问,“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?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——为什么到了现在,还要救他呢?”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“忍一下。”在身上的伤口都上好药后,薛紫夜的手移到了他的头部,一寸寸地按过眉弓和太阳穴,忽然间手腕一翻,指间雪亮的光一闪,四枚银针瞬间就从两侧深深刺入了颅脑!。
“曾经有一次,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,绝望之下狂性大发,在谷里疯狂追杀人,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,脸上笑容未敛,只一抬手,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!!
好了?好了?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。。
旋瞳的颈部扣着玄铁的颈环,她那样的一拉几乎将他咽喉折断,然而他一声不吭。。
“是的,不会再来了……不会再来了。一切都该结束了。!
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!
“若不能击杀妙风,”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,冷冷吩咐,“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
““一天多了。”霍展白蹙眉,雪鹞咕了一声飞过来,叼着紫色织锦云纹袍子扔到水边,“所有人都被你吓坏了。”!
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。
““呵,不用。”她轻笑,“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。是你,还有……他的母亲。”。
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,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,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,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,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。。
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!
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,但是,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。
“他无法回答,只是在风雪里解下猞猁裘,紧紧拥住那个筋疲力尽的女医者。猞猁裘里的女子在慢慢恢复生气,冻得发抖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胸口,如此地信任而又倚赖——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“她将圣火令收起,对着妙风点了点头:“好,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。”!
——那样的一生,倒也是简单。。
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。
“两人就这样僵持,一个在门外,一个在门里,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。。
“那、那不是妖瞳吗……”……
“霍七,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,眼神复杂,“对秋水音如此,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,不觉得累吗?”不等对方反驳,他举起了手里的剑,“手里没了剑,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?今天,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!”
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,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
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,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。。
愚蠢!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,不惜抛妻弃子,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?笑话——什么正邪不两立,什么除魔卫道,他要的,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,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!。
“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“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!
“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……”
““回来了?”她在榻边坐下,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。。
“谷主错了,”妙风微笑着摇头,“若对决,我未必是瞳的对手。”。
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,正邪对立,门派繁多,为了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——这种江湖人,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,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?而且救了,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谷那么高的诊金。!
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,只是勉力转过身,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