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?看到老相好出嫁,舍不得了?”耳边忽然有人调侃,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。
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霍展白满身风尘,疾行千里日夜兼程,终于在第十九日上回到了扬州。暮色里,看到了熟悉的城市,他只觉得心里一松,便再也忍不住极度的疲惫,决定在此地休息一夜。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”
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。
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,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:!
“……”薛紫夜随后奔到,眼看妙风倒地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,霍地低头:“薛谷主!”
她茫然地睁开眼睛,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,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。。
他的心,如今归于何处?。
“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做伴好还乡。!
不是怎样的呢?都已经八年了,其中就算是有什么曲折,也该说清楚了吧?那么聪明的人,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样呢?她摇了摇头,忽然看到有泪水从对方紧闭的眼角沁出,她不由微微一惊:这,是那个一贯散漫的人,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表情。。
旋一定赢你。。
“薛紫夜反而笑了:“明介,我到了现在,已然什么都不怕了。”!
青染师傅……青染师傅……为何当年你这样地急着从谷中离去,把才十八岁的我就这样推上了谷主的位置?你只留给我这么一支紫玉簪,可我实在还有很多没学到啊……!
薛紫夜站起身,往金狻猊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醍醐香,侧头看了一眼睡去的人。
“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!
“喂,你没事吧?”她却虚弱地反问,手指从他肩上绕过,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,“很深的伤……得快点包扎……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。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?”。
“谁?有谁在后面?!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,一惊回首,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,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。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。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,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,走到了亭中。。
薛紫夜还活着。。
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风雪将她埋葬。!
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,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,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,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,逐渐隐没。。
“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?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……!
“雪怀。”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,咳嗽着,忽然喃喃低语。。
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,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,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,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,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,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,就一直鼎剑兼顾,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,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。
“原来,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……
杀手浅笑,眼神却冰冷:“只差一点,可就真的死在你的墨魂剑下了。”
她怔在原地,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,落入不见底的冰窖——
然而叫了半天,却只有一个午睡未足的丫头打着哈欠出来:“什么东西这么吵啊?咦?”。
她微微叹了口气,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,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,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——。
“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,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!
“那么多年来,他一直是平静而安宁的,从未动摇过片刻。……”
“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,金针带着血,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,没入了白雪。。
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捏开蜡丸,里面只有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白色手巾,角上绣着火焰状的花纹。!
“该用金针渡穴了。”薛紫夜看他咳嗽,算了算时间,从身边摸出一套针来。然而妙风却推开了她的手,淡然说:“从现在开始,薛谷主应养足精神,以备为教王治病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