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更急，雪更大。

    老五那个家伙，真是有福气啊。

    屏风后，秋水音刚吃了药，还在沉沉睡眠——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，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，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，有些痴痴呆呆，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，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望着夏之园里旺盛喧嚣的生命，忽然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——。

    “不过几个月不见，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，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，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！”

    原来，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——”他轻轻开口，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，“不过，她最终也已经得手——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。种种恩怨，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。”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，倒是愣住了，半晌嗤然冷笑，“原来，你真是个疯子！”

    薛紫夜拉下了脸，看也不看他一眼，哼了一声掉头就走：“去秋之苑！”

    然而一低头，便脱口惊呼了一声。。

    果然是真的……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，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！。

    ““还……还好。”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，轻声道。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——因为注满了内息，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，仿佛火焰一路燃烧。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。！

    既然自幼被人用冰蚕之毒作为药人来饲养，她可以想象想象多年来这个人受过怎样的痛苦折磨，可是……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不顾一切地为教王卖命？这些魔教的人，都是疯子吗？。

    旋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，还没进去，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，对他摆了摆手。。

    “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！

    而每个月的十五，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！

    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

    “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！”当初离开时，他对她挥手，大笑。“一定赢你！”！

    两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急切，几乎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孩子的命。她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搭过脉，刚一为难地摇头，那两个人一齐跪倒在门外。。

    “她颓然坐倒在阁中，望着自己苍白纤细的双手，出神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妙水呼吸为之一窒，喃喃着，“难怪遍搜不见。原来如此！”。

    “薛谷主，”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，终于盈盈开口，“想看手相吗？”！

    教王举袖一拂，带开了那一口血痰，看着雪地上那双依然不屈服的眼睛，脸色渐渐变得狰狞。他的手重新覆盖上了瞳的顶心，缓缓探着金针的入口，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调，不急不缓叙述着：“好吧，我就再开恩一次——在你死之前，让你记起十二年前的一切吧！瞳！”。

    “那一段路，仿佛是个梦——漫天漫地的白，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。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，散乱的视线，枯竭的身体，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，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……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，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。

    出谷容易，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，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。。

    ““就在那时候，你第一次用瞳术杀了人。”！

    摩迦一族！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不敢分心？”飞翩持剑冷睨，“也是，修罗场出来的，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——卫五，是的，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
    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，金针带着血，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，没入了白雪。……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她从雪中醒来，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都在疼痛。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，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，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。

    治疗很成功。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，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。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，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——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，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教王无恙。”教徒低着头，补充了一句。。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哈哈哈哈！你还问我为什么！”妙水大笑起来，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，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，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，你难道忘记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有些意外：“你居然拜了师？”。

    那个男子笑了，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！

    “霍展白蓦然一惊：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，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点了点头，将随身药囊打开，摊开一列的药盒——里面红白交错，异香扑鼻。她选定了其中两种：“这是补气益血的紫金生脉丹，教王可先服下，等一刻钟后药力发作便可施用金针。这一盒安息香，是凝神镇痛之药，请用香炉点起。”。

    窗外大雪无声。。

    看着对方狂乱的眼神，她蓦然觉得惊怕，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，喃喃：“我救不了她。”！

    种种恩怨深种入骨，纠缠难解，如抽刀断水，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