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色,到处绘着火焰的纹章,仿佛火的海洋。无数风幔飘转,幔角的玉铃铮然作响——而在这个火之殿堂的最高处,高冠的老人斜斜靠着玉座,仿佛有些百无聊赖,伸出金杖去逗弄着系在座下的獒犬。
“薛谷主!”妙风手腕一紧,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。他停住了马车,撩开帘子飞身掠入,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,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,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,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,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。
然而在她踏入房间的刹那,那个人却仿佛触电般地转过了脸去,避开她的视线。。
——明介,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。。
“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,为什么来得那么晚?!”
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。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!
“不,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。”雅弥静静地笑,翻阅一卷医书,“师傅说酒能误事,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,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。”
“是你?”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,便不再多问,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。
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,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,双手拢在怀里——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,示意同伴警惕: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,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。。
她在风雪中努力呼吸,脸色已然又开始逐渐苍白,身形摇摇欲坠。妙风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,心下忧虑,知道再不为她续气便无法支持。然而此刻大敌环伺,八骏中尚有五人未曾现身,怎能稍有大意?。
“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!
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旋紫夜,我将不日北归,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。
““咦……”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,懵懂地出来,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,眼里充满了惊奇。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,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,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,一反平时的暴躁,走上去伸出手,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。!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!
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,直插入地,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。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,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。鸦雀无声的沉默。
““住手!”在出剑的瞬间,他听到对方大叫,“是我啊!”!
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,有骨肉断裂的钝响,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,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,五百个孩子,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,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,进行下一轮修炼。。
“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
是谁……是谁将他毁了?是谁将他毁了!。
他无趣地左右看着,想入非非起来。!
“箭有毒!”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怀,拿出一瓶白药,迅速涂在他伤口处。。
“玉座上,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。
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,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,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,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——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,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。。
“轰然一声,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,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。!
“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?真可惜,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……”。
铜爵的断金斩?!。
“如今,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,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,翻看书卷,侃侃而谈,平静而自持——然而越是如此,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。。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……
这不是教王!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,竟不是教王本人!
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
那里,一个白衣男子临窗而立,挺拔如临风玉树。。
他侧头,拈起了一只肩上的夜光蝶,微笑道:“只不过我不像他执掌修罗场,要随时随地准备和人拔剑拼命——除非有人威胁到教王,否则……”他动了动手指,夜光蝶翩翩飞上了枝头:“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。”。
“而这个风雪石阵,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。。
“一个杀手,并不需要过去。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,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。!
“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……”
“霍展白蓦然一惊: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,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。。
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。
她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:“怎么了,明介?不舒服吗?”!
“可是……”出人意料的,绿儿居然没听她的吩咐,还在那儿犹豫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