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一入耳,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,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,和来人打了个照面,双双失声惊呼。
廖谷主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——
她没有回答,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。。
“雪怀,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?”他俯下身,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——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,眉目和他依稀相似,瞳喃喃着,“那一夜,那些人杀了进来。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,在冰河上跑……我叫着你们,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……”。
“妙风神色淡定,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:“教王向来孤僻,很难相信别人——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,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,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?教中狼虎环伺,我想留在他身侧,所以……”!”
而十五岁起,他就单恋同门师妹秋水音,十几年来一往情深,然而秋水音却嫁给了鼎剑阁八大名剑的另一位:汝南徐家的徐重华。他是至情至性之人,虽然伤心欲绝,却依然对她予取予求,甚至为她而辞去了鼎剑阁主的位置,不肯与她的夫婿争夺。。
——可能是过度使用瞳术后造成的精神力枯竭,导致引发了这头痛的痼疾。!
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,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。他遇到了教王,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。然后,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,重新获得了自我。
那一眼之后,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,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
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悲凉,眷恋,信任,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。
“都处理完了……”妙空望向了东南方,喃喃道,“他们怎么还不来呢?”。
“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——这是梦吗?那样大的风沙里,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;而这样的柳色里,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。!
“没用。”妙风冷笑:就算是有同伴掩护,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。。
旋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。
“沉吟之间,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:“大家小心!”!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!
“前方有打斗迹象,”夏浅羽将断金斩扔到雪地上,喘了口气,“八骏全数覆灭于此!”
““哎,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?”她很是高兴,将布巾折起,“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‘笑红尘’去梅树底下——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,就会把这里忘了呢!”!
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,不择手段——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。。
“那个荒原雪夜过后,他便已然脱胎换骨。。
八剑中排行第六,汝南徐家的大公子:徐重华!。
“已经快三更了。”听到门响,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,“你逗留得太久了,医生。”!
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,手指缓缓收紧。。
“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。
“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?!
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,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。。
脑后金针,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,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,远远近近,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。
“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。
是的,不会再来了……不会再来了。一切都该结束了。……
薛紫夜还活着。
她平复了情绪,缓缓起身出轿,踏上了玉阶。妙风缓步随行,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,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,浩浩荡荡,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霍展白犹自迟疑,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,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?。
““不救他,明介怎么办?”薛紫夜仰起头看着她,手紧紧绞在一起,“他会杀了明介!”。
“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,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,而只是在说服自己。。
“老五?!”!
“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……”
“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“求求你。”他却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,立刻抬起头望着她,轻声道,“求求你了……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,沫儿就死定了。都已经八年,就快成功了!”。
谷口的风非常大,吹得巨石乱滚。!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。